热?热吗?
好像是哎,好热啊,热死我了,怎么突然这么热了……
王子痕脱下滑雪镜,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繁星点点,星图璀璨。
然后他开始脱下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臃肿的衣服被他一边脱一边丢在雪地里,他大喘着气。
一张白色的卡片掉下来,王子痕奇怪的捡起来看。
是当时他与李秋笙在飞机上的合照。
王子痕崩溃的大喊:“不对!这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又捡起身上的衣服穿上,然后扑到雪地里,把冰冷的雪塞进自己嘴巴里,王子痕的嘴瞬间没了知觉,因为嘴腔里严重的溃疡,他尝到的是鲜血。
可是王子痕还是用力吃着雪,试图减缓自己的口渴。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风在夜晚刮起,远处传来掉落的声音。
王子痕猛然惊觉,他往那个地方跑过去,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照片,身上的衣服穿的乱七八糟。
他扑到那个黑色的东西上,来回摸了两下,才发现是一个行李包,他抬头看头上,是一个小树杈。
哦!不对不对,是这个行李包落在了树顶上,然后雪把树埋了起来,雪越堆越高,就堆到了树顶的位置。
王子痕动作僵硬的打开包,发现了自己的手机,自己的衣服,这是自己的东西。
天空自那边,到这边,慢慢地闪烁起光的涟漪,美丽绝伦的翡翠光辉在天幕上舞动,绿色,紫色,红色交织成绚丽的画卷,照耀下来。
这是极光,我们两个约好一起来看的极光……
光影把他的身影打在五彩斑斓的雪地上。
王子痕欣喜若狂,我这是在梦里面吗?是吗?
他动作颤抖地拿出手机,按开按钮。
手机屏幕在他眼前亮起,王子痕流出泪来,我就说我会救你的,笙笙等着我……
“嘟,嘟。”手机震动一下,电量不足。
“信号……赶紧找,没电了……”
王子痕看着手机屏幕往前跑,摔倒在地上,跪在极光里面。
“这里有,有信号了……”
王子痕咬下手上的手套,已经发青的手指点在结了冰的手机屏幕上。
他的皮肤在屏幕滑动时,好像纸一样碎开,滴滴结霜的血落在手机屏幕。
王子痕用衣服擦血,再次点下一个按钮,皮肤被扯烂,露出了皮肤下的白骨,可是王子痕冷得感觉不到疼痛。
“等着我,等我,等我……”
王子痕再次擦着屏幕上的血,却看见屏幕已经黑了。
手机没电了。
“不……不要,不要……”王子痕捧着手机,焦急的走来走去,然而双腿也冻结住。
他发了疯一样用手指不断戳着黑了屏的手机,直到手指骨折断。
“不要……”
王子痕跪倒地上,痛苦的发出呜咽声,他的头磕在雪地里,绝望的泪水流了满面。
“神啊……”王子痕痛苦的哽咽,“神啊,神啊!求求你救我,救救我……”
王子痕在这一刻理解了宗教的含义。
“救救我的爱人……”
突然一束温暖的光照射在跪着的王子痕身上,他抬起头,看见一架直升飞机。
螺旋桨刮的风吹着雪,打在泪流满面的王子痕脸上。
回国后。
王子痕身上的冻伤最为严重,不过把死肉切掉后,也并不影响日常生活。
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家人和朋友围在自己的床边,柳晴坐在轮椅上,笑容欣喜看过来。
王子欣抓着自己的手,哭道:“哥哥你的手指没了……”
王子痕问:“笙笙?笙笙呢?”
柳晴将轮椅滚过来,笑道:“她睡着了,好好的呢。”
他的右手感觉到温度,那是王子欣的小手和柳晴的眼泪。
在这之后,王子痕经常与身旁的人说起自己的经历,说自己是如何如何勇敢,如何如何坚强。
其实只有李秋笙真正理解他。
二人结婚。
他们在大学毕业的地方找了工作,然后生了一男一女,随着岁月慢慢过去,王子痕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他得了很严重的尿毒症,当初那场事故留下的后遗症放大,经常折磨的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最后是他躺在了手术室里,看着脑袋上的灯光,任由医生摆弄。
儿女已经成家立业,其实他放不下心的就是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妻子……
王子痕沉沉的昏睡过去。
等他再醒来,发现妻子也穿着病服,与医生争吵着什么,李秋笙见他醒了,也不再吵了。
那医生表情复杂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王子痕,离开了病房。
她坐在床边,摸着王子痕的脑袋,笑问道:“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王子痕发现自己动不了,“他们给我做的什么手术?”
李秋笙眼神躲闪:“换肾……”
“谁的……”王子痕撑起手来,隐约想到了什么。
李秋笙目光一下子坚定下来,看向王子痕。
“我的。”
王子痕出院了,他被人搀扶着走去电梯,他抬起头来,看见前面一个人坐着轮椅,被护士推着往前走,看不清样子。
“谁?谁啊?”王子痕感觉到了熟悉。
“爸,我啊,你儿子。”搀扶着自己的人苦笑道。
“老子当然知道是你……”
他们二人走进了打开的电梯,自始至终那个轮椅上的人都没有回头。
春夏交替,年复一年。
一直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死的王子痕,反而是李秋笙先一步投入死神的怀抱。
李秋笙头发都是雪白,美貌不再,一脸皱纹,眼睛都已经无力睁开,她弱弱的呼吸,躺在床上。
床上有阳光照下来,在她身上熠熠生辉,王子痕抓着她的手,房间里都是儿女子孙的哭泣声。
“我有……话……”她嘴唇微颤。
王子痕把还算能用的左耳探去她耳边。
“我骗了你……子痕。我只是不允许有人比我……更爱你。因为你这样爱我……”
李秋笙微笑,眼泪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
王子痕回到了家乡,以前住的那个小区中途应该是翻新过几次,不过最后也免不了要拆掉建新楼。
跟着那个花园也要夷平,这里已经十分荒凉,阳光照在颓败已经不再有水的喷泉上,地面都是杂草。
王子痕步履蹒跚走在公园里,在一个转角处,看见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正给着旁边的花浇水。
她抬起头,看见了王子痕,愣了一下,然后认了出来。
柳晴微笑道:“小痕?你也老了很多呢。”
王子痕无故的感觉到一股亲切感,脸色发苦开口说:
“十多年前在医院的那个人……”
她头发银白,皮肤好像婴儿那种白,时光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并不多。
她调皮一笑:“很巧对吧?正好我们的肾型匹配呢,我很开心哦。”
王子痕痛苦的捂住心脏:“为什么……”
他泪眼朦胧看向前方,因为心脏不稳定的跳动,控制不住身体地弯下腰来。
“小痕!”
柳晴失了态地扑下轮椅。
王子痕看着她向自己这里爬过来,阳光里面,花朵芬芳。
王子痕感觉自己好一点了,他倒下去,伸出手臂,那根手指的指尖与柳晴的指尖相触。
“为什么……能为什么啊,你个蠢货。”
在天空盘旋的乌鸦一声大叫:
“嘎!傻逼!——”
一直趴在空教室桌子上的王子痕猛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