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莱恩纳回到房间,长时间泡在澡盆里,让他的皮肤出现了皱纹,那安逸的环境,实在难以与其道别。
拉上布帘,确认房门已经锁上,莱恩纳回忆着祈求语。
与直面祈求“碧空化鹰”不同,向教会祈求无需准备取悦神明的祭品,以及设置那繁琐的仪式,只需念诵祈求语句即可。
“永远效忠利爪的圣堂。”
“巨大羽翼下的追随者。”
“仰仗云霄的渴望之物。”
莱恩纳凝目昂首,他吐出的每个音节游荡在房间,室内不合常理地传来阵阵回声。
风,紧闭的空间内莫名出现了风,由祈求的回响转变的风,吹拂宽松的衬衣,亲吻洗净的肌肤,像是只身拥抱在广袤的原野。
只有莱恩纳获得了风的眷顾,他的周围桌椅倾动,被褥飞扬,许多物件凌乱地掉入地板,再被风吹得来回滚动。
“请带领我寻觅真相。”
莱恩纳念出渴望之事,不用多么详细,只需要给出一个大致的方向。
微风带动着朦胧,恍惚间,他看见房间的顶板开始撬动,一块块墙砖从中崩离,几束白光从缝隙中照下。
最终,一片无瑕的天空展现在莱恩纳眼前,而他自己,同样深陷其中,由云雾托起,足下不见王国,不见山川,只有天空。
这种感觉,凌驾万物,一切都变得渺小,忽然,莱恩纳注意到云雾的背后潜藏着更多色彩。
他试图靠近,想要拨开这层面纱。
可他还未伸手,这些层云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自行散开。
色彩在跃动,它们最终融合成了一幅实时的画面。
他看见了自己,正在学院的藏书室翻阅着有关神明的典籍,充斥好奇的眼神,对于崇高的膜拜,这的确是他自己。
色彩急剧跳转,正欲化为另一幅画面,可莱恩纳留意到,他桌上翻开的典籍,被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合上了。
第一个画面至此完成了转换。
在第二幅画面中,莱恩纳正坐在一张软皮革沙发上,正在讲述着什么,他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水果与甜点。
蛋白霜、千层派、泡芙塔、舒芙蕾,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几乎都是富人们下午茶的伙伴。
房间内还有一些人,加上莱恩纳总共五人。
他们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尤其面部被一大块漆黑遮挡,很突兀,像是后期加上的。
几人围成一圈,担任莱恩纳的听众。
渐渐地,他看见整个画面的边缘,开始出现白斑,并且正往中心扩散,速度之快眨眼便吞噬了全部画面。
莱恩纳无法阻止,尽管他一遍又一遍地向周围请求。
画面再次汇聚,主角还是他自己,演出的场景居然是今天的学院之行,这次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重新体验一遍。
所有进程所发生的事与记忆中相同,只是播放不算连贯,是许多片段结合的闪回,像是老旧的影碟配上老旧的放映机。
当进度到莱恩纳进入宿舍楼时,立刻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他在一楼当场打死了主任,当时他确认周围没有其余人,可画面中多出了两道模糊的身影。
这个现象一直存在,直到莱恩纳进入寝室时,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消失。
寝室的房间也出现了变动,很多家具、物件摆放的位置,并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但很快,这个画面再一次被白斑覆盖,整个片段只有短短几秒。
下一刻,画面转变为莱恩纳正在房间内翻找,室内摆件也成了那时的模样。
也就在这时,画面开始在两个片段中快速闪现,一边是莱恩纳专注于桌上找到的信件。
另一边是他从抽屉中翻出一个本子,撕取了上面的纸张,攒在手中自顾自念叨着什么。
闪回的速度开始减缓,每个画面停留的时间开始加长。
突然,那个异样画面的自己,开始左顾右盼,像是要寻找什么,在房间内翻箱倒柜很是粗鲁,一想到那是自己,莱恩纳就感到不适。
然后画面再一次转变为读取信件的他。
作为观众的莱恩纳彻底懵了,他渴望的是纳尔德死亡的真相,可这些画面的隐晦程度,不亚于让他骑着骆统在草原上寻找海市蜃楼。
或许向高阶的存在祈求都是这么个样子,他只是懊恼这些画面意义实在不明。
他被病虫感染,可即便这些画面是他被吞噬的记忆,其中有用的线索也寥寥无几。
就在这时,画面再次跳转。
莱恩纳顿时浑身一颤,失落感迅速传遍全身,他感到自己正在从高空中下坠,即便脖子紧锁在前方,也能感受到足下即为深渊。
莱恩纳如梦初醒,不再驾驭凌空,已然回到了旅馆的小单间内。
“扑通”一声,他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后倒在地,与地上那些被风吹落的物件一同静养。
“那不是我...那怎么可能是我...”
他靠在床脚大口呼气,希望通过自我安慰,平复凌乱的情绪。
他清晰地看见,画面中的自己终于发现了要寻的事物,那是躲在幕后的窥探者,正是观察画面的自己。
自己与自己相见,而非通过镜子的方式,听着就诡异非凡。
莱恩纳很想告诉自己,里面的自己是发现天花板有东西,故才抬起了头,可那只是自我欺骗。
他从未想象过,仅凭一个眼神,自己就成了一个陌生人,那张脸反倒像贴上去的。
“我不是在向高阶的存在求助吗?这究竟是其刻意为我呈现的,还是真正出现了变故。”
前者还好说,与他关联的教会那边至少还不会害他。
若是后者,莱恩纳就得再次评估此事的危险程度。
一个未知的存在,直接影响了他对教会的祈求,这绝对不是他能够面对的。
为了进一步确认,莱恩纳准备再一次祈求,队长说过连续的祈求不会有问题。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祈求一次居然花了他十分钟,他感觉只过了一半还少些。
一旦整上这些意识形态,原本时间概念就不再通用。
重复的祈求语再次响起,莱恩纳摆着相同的姿势,准备进一步探寻。
可这一次声音不再回荡,而是没入寂静,房间内只剩挂钟指针行走的“踢踏”。
莱恩纳站在原地,默默等待,心想会不会有延迟,于是又念诵了一遍祈求语。
而这时,阵阵敲门声,将他从等待拉回了现实。
“这位先生,我们听见房间发生了碰撞,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莱恩纳又看了眼挂钟,他足足干等了五分钟。
“十五分钟前没听见,现在才过来询问?”莱恩纳心中吐槽道。
“没有问题。”莱恩纳一边应付,一边着手整理着凌乱的房间。
突然,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下,幸好背后是床铺,接住了侧翻的莱恩纳。
那是一个木制水杯,只是钩到了脚,没有被踩碎,也就不用赔偿。
“什么时候滚到我脚边的?”莱恩纳有些疑惑,他第二次祈求,地上的东西明明都被他用脚扫开了。
“或许刚才没注意到,毕竟在我身后。”
旅馆员工还在外面询问,希望莱恩纳可以开门确认里面一下情况。
收拾好一切后,莱恩纳打开了房门,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作妖,他将门完全打开,又留了个大开口供员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