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向莱恩纳阐述赐福的行为,对他而言是不认可的。
自己才刚加入组织,完全有逃跑乃至敌对叛变的可能性,轻易说出赐福的重要信息极不合理。
信任肯定不可能,那么就是队长有所隐瞒,或他有自己绝对不会退出组织的依据。
想来想去,能成为这个依据的,无非两点。
一是“碧空化鹰”的徽章,二是与教会“圣物”连接的黄皮纸。
一旦莱恩纳出现敌对行为,上头就会通过以此埋藏的连接处置自己。
只有被主人拴着的狗,才是安全的狗,咬人的,那就被脖子上的狗链吊死吧。
莱恩纳现在没有开润的想法,顾虑这些还为之尚早,不过留一个心眼是必要的。
回到乔特的赐福上,他几次展示过治愈精神,抚平情绪的能力,现在又加上制造道具的本事,这摆明是两种不同的赐福。
“在拥有原有赐福的基础上,再为添加一种赐福,这个概念就叫“圣化”。”
莱恩纳将自己的结论告诉队长。
“没错。”队长回答的轻描淡写,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图。
这概念最先是他引出的,怎么现在哑火了呢?
在队长眼里,莱恩纳可以中三枪治愈不死,同时还有隔空传话,感知的能耐。
所以这又是一次先入为主,认为莱恩纳肯定明白怎么提升,所以只回答了“圣化”这一概念。
“其实这很好猜。”这时,队长发话了,“河流主干会孕育支流,而支流除了互不干扰,还有极小的可能发生交汇,合二为一。”
或是通过莱恩纳犯难的表情,看出他并不知道“圣化”的具体细节,所以提了一嘴。
“就是抢夺他人的赐福,转为己用。”
这不是强盗吗?这样的行为,居然用圣化来形容,“圣”在哪里啊...
“赐福无论展现何种形态,也始终是神的一项权柄,所以必须获取与自身同一途径的赐福,才能叫做圣化。”
“反之...”队长顿了一下。
“精神会被两项权柄撕扯,身体慢慢畸形,成为非人的造物。”
莱恩纳沉默数秒后,看着队长道:
“夺取的方式为杀死对方赐福者?”
“当然,说是夺取,但高层更愿称其为顶替。”
队长没有隐瞒这种暴力的方法,转而提醒道:
“不建议你再次尝试,杀死同胞只为获取力量,不比那些脑子混乱的邪教徒好多少。”
莱恩纳反复揣摩着,如果真是以杀死对方来达成圣化,说明乔特曾杀死过一名赐福者。
将想法压入心底,更为私密的事,还是得尊重一下当事人。
.....
食品屋内清闲无比,军武学院的轮换把关机制,让众人只需一周去一次。
别的组织大多以事务所为据点,以此找点事做,挣点外快。
虽说乔特可以制造食品,是另类的因地制宜。
可一个卖厨房添加剂,外加儿童零食的店铺,只需要一个人看店足矣。
食品屋看店也是轮换机制,一人坐镇,其余人是可以离开去干自己的事,能回来赶上交接即可。
莱恩纳的加入,对其他人来说无疑是好事,可以进一步减少看店时间。
结束交流,刚好轮到他看店,此刻正坐在柜台前,翻着昨晚记录的线索。
乔特带着那些孩子出门,说是送他们回家,班早上照料完花草后就不知去向,亚尔诺进店只停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像是混个脸熟,证明自己有来上班。
队长还是在二楼,一个人神秘兮兮的。
为应对病虫吞噬记忆导致自己忘记重要的事,莱恩纳拿起笔,在笔记的后面又开了一处,记录这些天的历程。
防止自己看后一脸懵,最后留了一段原本世界的文字:
“这就是我,别去质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店内的客流量甚至没超过五根指头,对此他乐此不疲。
在一个小空间坐着,货架、前台挡住身躯,只留一束目光,位于白昼,却几胜阴影。
唯一的瑕疵,便是屋外的喧闹声,拉车的,搬箱的,要喝的,在这里,高雅的格调是不被允许的。
这也难怪,老街这一大地段,担负了整个洛马尔的繁忙。
酒馆、赌场等简单娱乐产业,只出现在特定的街道供民工消遣。
更多的是整日咆哮的工坊,不断呻吟的纺织车间。
电气化不会解放工人的手,只会牵起资本家的手,更多的商品需要抢占市场,所以得填入更多的工人。
低工资,高工时,生活环境恶劣,这些放在天平的一端,想要使其平衡,就在对面加上等量的砝码。
“光辉圣女”就是等价,甚至超量的砝码,每到特定日子,人民陆续前往教堂,祈求圣女治愈自己的心灵。
压抑的情绪会被抚平,且工作造成的轻伤也能被治愈。
而且这一天是规定的假日,不能限制工人的活动,违背的工坊主会被惩罚。
虽然假日会被他们从别的地方克扣,但还是能缓解工人对生活的疲惫,以及双方的矛盾。
“觉得乏味吗?这样的日子。”背后传来声音。
队长正握着手杖站在门边。
“很不错,这样的氛围很惬意。”合上笔记,莱恩纳转过身子回答。
他早已听到队长下楼的脚步,沉稳的步伐,带着几声手杖的敲击,赋有节奏,比外面的嘈杂更能激发倦意。
“我得先离开见一位朋友,晚点再回来接替你的岗位。”
“好的。”莱恩纳起身目送队长向屋外走去。
“如果有事,可以绕过街口,看到一间名为“绿舌头”的酒馆,大多时候都能在那找到班。”
留下最后这段话,队长踏出店铺,又顺手把门带上。
店内只剩莱恩纳孤零零一人,他撑在柜台上,嘴里嘟囔着“朋友”二字。
“但文算一个,还有....”
“啧”
揪着头发,交际网翻了个遍,能称为朋友的只有但文一人。
“臭书呆子。”
莱恩纳很想对着镜子挖苦一通,原来曾经的自己这么孤僻,学校生活不与人结交,和舍友的关系也只达到叫出名字的程度。
在他评判自我时,店铺的大门被人迅速推开,一位头缠灰色布巾,身穿连身布裙的女士,小步靠近前台。
而她的胸前,还挂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按理说,碰见小店铺关门,正常人不会探究其是否营业,而是选择换一家可替代的店。
莱恩纳鼻梁抽动,浓烈的鱼腥味如刀尖,划破肺部又占据大脑,产生短暂的晕眩。
这是一位面容憔悴的母亲,眼神无光,眼角周围通红,皮肤干裂,却有两行明显的泪痕,显然进行过长时间哭泣。
衣裙上大片灰色霉斑侵蚀着原有的白色,两个袖口处带着可见的油污。
她的孩子则用相对干净的布带,绑绕在胸前,仔细看才发现,背后还绑着一个孩子。
根据其散发的味道,应该在鱼油作坊工作,像捕鱼场、鱼类屠宰场一般不会雇佣瘦弱的女性,不在考虑范围。
“女士,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女人站在柜台,始终一言不发,莱恩纳只好强忍臭味,干笑询问对方。
他的话像是法条,启动了眼前的“玩偶”,女人的嘴唇微微开合,撕裂的嗓音脱出几个词汇:
“莱..恩..纳”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