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就谢谢大爷了。
只要能确定那是我要找的人,能跟他搭上几句话就行。别的我啥都不做,不会给大爷惹麻烦。”
盛希平当然知道苏家人的顾虑。
毕竟陈瑞卿身份特殊,如今这时候,其实谁都不想沾边儿,容易惹祸上身。
话说到这儿也就告一段落,不能再提,于是众人转换话题,打听起前川林场的事情来。
苏明昌毕竟在前川林场挺多年,跟很多人处的挺好,少不得要打听打听老朋友的消息。
盛希平就把知道的,都跟苏家人说了。
众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聊天,等他们吃完,时候就不早了。
苏家明天还得办喜事呢,要忙活的事情特别多,于是赶紧收拾了屋子,准备休息。
苏家今天客人不少,家里这三间房就两铺炕,不太够住。
原本盛希平说,他要住到招待所去,苏明昌没让,而是把他安排到邻居家住一晚。
八月十五号,是苏景升结婚的正日子,一大早起苏家就开始忙活。
盛希平没能跟着去接亲,就在苏家帮着忙活。
从早晨七八点,苏家就开始忙碌着,一直到苏景升接了媳妇回来,坐福、典礼、开席,众人这才坐下来安安稳稳喝酒吃席。
“赵儿,乔儿,这是景升的小哥们儿,特地从松江河林业局赶过来贺喜的。
那啥,你们坐一块儿吧,陪着希平好好喝几杯。”
开席之前,苏明昌特地把盛希平安排到东屋炕上那桌,还特意给众人介绍了一下盛希平的身份。
“你们不知道,希平的丈人,就是去年跟着省里领导,出国考察那位周工。”
“呦,原来是周工的姑爷啊,失敬失敬。
周工的名头,我们都知道,尤其是他写的几篇文章,我们都学习过,写的特别好。”
按理,盛希平的身份过来跟一群场长、书记坐一桌,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刚开始人家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可一听盛希平是周明远的姑爷,众人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要知道,周明远现在可是整个儿省属林业系统里的名人。
自打去年他出国考察回来,写了不少关于林业发展的文章,受到了上级领导的一致赞许。
周明远的文章都当成内部文件,刊印后所有林业局传阅学习。
长眼睛的人都明白,周明远前程远大,保不齐哪天,就调到省里出任要职。
眼前这位是周明远家的姑爷,不说巴结吧,有机会结交,那绝对是好事儿。
这年月,谁知道将来能用上谁啊?结一份善缘,保不齐将来就用上了。
众人纷纷向盛希平示好,盛希平态度也很谦逊有礼,给这一桌子领导点烟敬酒的,挺殷勤。
不多时,就跟这一桌的人唠的挺好了。
这时候盛希平才知道,他身边坐着的俩人,姓赵的就是黄泥河林场的书记,赵敏初,姓乔的就是场长乔永良。
看出来了,苏明昌把他安排到这一桌上,就是让盛希平跟这二人接触,好方便他打听陈瑞卿的事情。
酒桌上联系感情,不知道是不是东北人最擅长这个,反正这酒喝到一半儿的时候,盛希平已经跟乔、赵二人聊得非常好了。
那乔永良一手搂着盛希平肩膀,一手端着酒杯,跟盛希平又碰了一個。
“希平啊,你比我小几岁,我叫你一声老弟儿。
以前咱不认识,可今天跟你这一喝酒聊天儿,发现你这小老弟儿真不错啊,说话处事嘎巴溜脆,我老稀罕这样的人了。
老弟儿,你这次来能住几天啊?要没啥事儿,下午跟我去我们林场住几天呗。
我跟你说,我们林场那风景老好了。”
乔永良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挺热情的邀请盛希平过去玩。
“对,对,永良说的是,我们那儿可比林业局这头有意思。
大小黄泥河都在我们林场过,咱那儿依山傍水儿的,周围都是大林子,各种野味儿也多。
到时候我让我们场会打猎的职工,进山给你打只狍子啥的,咱一起喝酒。”
那头,赵敏初脸上微红,眯着眼,也挺热情的招呼盛希平,让他去黄泥河林场转转。
“赵书记,你们林场也有会打猎的啊?
不瞒你说,我平常也爱捅咕枪,进山打个啥野猪啊、鹿啊、狍子啥的,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挺心动的。”
人家都开口邀约了,盛希平不得顺着往下说啊。
“可就是我这请假出来的,这边儿离我家又远,时间都扔在路上路上了。”
“咳,耽误两天能咋地?这时候林场也没那么多活,不都休息搞副业么?
你就是晚回去三五天的,还有啥了不起?
一会儿,酒席结束了,你就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俩走,去我们那儿住。”
乔永良也喝了个半醉,虽然还挺理智,但是这说话的声音比平常高了不少,语气也横了起来。
“那个,承蒙赵书记和乔场长厚爱,跟我称兄论弟。来,我这小老弟儿,先敬二位一杯。”
盛希平一看,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不说别的,先敬杯酒吧。
盛希平一边说着,一边给赵敏初还有乔永良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
接着,三人的杯子碰了下,盛希平一口就闷了。“莪干了,二位老哥随意。”
这话说的,酒桌上还有随意这词儿?
盛希平都干了,那俩人能落下么?于是端起酒杯,二人也把杯中酒干了。
盛希平赶紧给他们夹菜,劝着俩人吃点儿菜,然后才开口说话。
“不瞒二位老哥,我这次来吧,还有件事儿,我得去夹皮沟金矿那头,找个人。”
盛希平没说拜托人家帮忙找,只说自己要去找人。
那俩人一听,当时就来了精神头,“夹皮沟金矿?你找我俩就对了。
我们林场离着金矿也就十几里地,我们跟他们矿上的领导都熟。
你就说你找谁吧?我保管都知道。”乔永良拍着胸膛,向盛希平保证。
“那人叫陈瑞卿,以前是省里的,我一个朋友托我打听,他家人找他。”
到了这会儿,盛希平终于说出了自己要找的人。
“呦,瑞卿啊,你找他?你还真是来着了。
他以前在我们林场,后来又被带去金矿了,我听人家说,他在金矿上立功了,矿上现在拿他当宝贝呢。”
乔永良一听,当即激动的一拍大腿。
“得了,啥话都别说,下午你跟我们走,今晚上到我家,你看我怎么安排就是了。”
中午这顿酒席,盛希平把一桌子的领导都陪的挺满意,更是跟赵敏初、乔永良俩人聊成了知心好友。
二人说啥也不让盛希平走,非得让他去林场住几天不可。
盛希平不好拒绝,于是顺水推舟,就答应了下来。
吃饱喝足,酒席散尽,前来贺喜的宾客纷纷告辞离开。
乔永良和赵敏初俩人陪着盛希平,去找到苏明昌父子,说是要带着盛希平去黄泥河林场玩两天。
苏明昌一听就明白,盛希平应该是打听到陈瑞卿的消息了,这是要去找人。
故而苏明昌也没拦着,只嘱咐盛希平,到了黄泥河林场,别给人家惹事儿,少喝酒。
“哎,大爷,我知道,你放心吧。”盛希平喝的也不少,脸上红红的。
不过他心里挺明白,知道苏明昌这是为他好,于是爽快答应了。
就这样,盛希平回隔壁邻居那里,拿了自己的东西,然后跟着赵敏初、乔永良二人,坐上林场的汽车,司机开着车往回走。
红石林业局建成的晚,再加上这边有金矿,开发的早,所以公路交通条件好一些,算是为数不多的汽运林业局。
不像松江河林业局,开发的早,地处偏僻交通条件不好,全指着铁路运输。
红石林业局在红石砬子公社,而黄泥河林场则是在夹皮沟公社的东南,两处相距挺远。
盛希平一行人坐车,从红石林业局出发,路过红石砬子公社、夹皮沟公社,以及夹皮沟金矿。
夹皮沟金矿,清道光十年前后,有采参人在夹皮沟河床中发现沙金,引来许多流民淘金。
道光二十五年,金夫马文良在夹皮沟河水上游,发现脉金大露头后,聚众开采,金夫与日俱增。
道光二十八年,韩宪宗投奔马文良采金,后借助其盟兄李茂林等人之力,巧逐豪匪梁才,被金夫推举为练总而养成势力。
韩宪宗及其三代后人,统领夹皮沟金矿。
韩家势力鼎盛时期,管辖范围包括桦甸、磐石、敦化、濛江、抚松、安图等地,人称韩边外。
当时韩边外管辖范围内的民众,只知有韩,不知有清,成为名副其实的黄金王国。
随着东北沦陷,韩边外势力随之瓦解,夹皮沟金矿也成了侵略者盗采我国黄金矿脉的基地。
直到建国后,国家及时恢复了夹皮沟等地金矿的生产。
通过普查勘探,投入大量资金与技术力量,使夹皮沟金矿的生产,重新焕发了生机。
夹皮沟金矿目前占地三十五平方公里,有职工两千人左右,二十多个科室,三个坑口。
从井下开采到运至选矿场,基本上可以做到机械化生产。
“来来,在这儿停车,希平老弟,走,我领你找他们领导去。”
路过夹皮沟金矿选矿场的时候,乔永良让司机停车,然后拽着盛希平下车,直奔选矿场办公区,找金矿的负责人去了。
选矿场这边的门卫认识乔永良,一看是他领着个年轻人进来,也没敢拦着,只说他们书记在办公室呢。
就见到乔永良一挥手,领着那年轻人就进去了。
“老徐,老徐,在不在呢?”
乔永良这会儿酒劲儿还没过呢,说话嗓门儿依旧挺高,进了办公室走廊,就开始吆喝。
这一趟房子是金矿办公室,各科室的办公人员都在,一听动静,不少人从自己办公室探出脑袋查看。
一看是乔永良,有人就出来了。
“呦,乔场长,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我们书记在办公室呢,我带你过去找他。”
“不用,这地方我比你熟。”乔永良摆摆手,领着盛希平就到了东边一间办公室。
“老徐,上班呢,忙不忙啊?找你有点儿事儿。”
这家伙,进别人办公室,就跟进自己家一样了。
夹皮沟金矿书记徐守忠,正在那儿看文件呢,一抬头看见乔永良脸上泛红的进来,就知道这家伙中午肯定是在哪儿喝了。
“呦,永良老弟,你这是干啥去了?中午又喝酒了?”
徐守忠忙上前来,扶着乔永良,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给乔永良倒了杯水。
“我们局苏局长家的小儿子,就是我们场生产调度苏景升,他今天结婚嘛。
我们去喝喜酒了,回来路过你这儿,我这小老弟儿说是来找个人,我就陪着他过来找你了。”
乔永良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完,这才指着盛希平说道。
“希平啊,这是夹皮沟金矿的徐书记,你喊他老徐就行。
老徐,这是我新认识的小兄弟儿,松江河林业局的,也是来喝喜酒。
他说要来你们矿上找个人,就是你们那个宝贝疙瘩,陈瑞卿。”
乔永良没醉,他就是这样,一喝酒就脸通红,从第一口酒开始就红,一直到酒劲儿退了才变回来。
都说喝酒脸红的人好交,这话也不知道准不准,但乔永良这人确实够爽快大气。
“徐书记你好,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受人之托,打听陈瑞卿下落。
昨天听景升提起来,金矿这边有个人,跟我要找的人很像,所以今天冒昧打扰。
还请徐书记能稍微通融一下,让我见一见陈瑞卿本人。”
乔永良来这里能大声说话,毫不顾忌,盛希平不能啊。
他赶紧伸出右手,面带微笑的向徐守忠说出来意。
“哦,哦,那你应该是瑞卿家人委托的吧?你来的还真及时。
瑞卿在我这儿挺好,他刚里了功,我正往省里头打报告,想要留瑞卿在矿上任工程师。”
对方倒是没有看不上盛希平的意思,也伸手跟盛希平握了下。
“我这边也是等省里批复,要是省里同意的话,瑞卿这帽子就算摘了。
这人是大才,非常有能力,这些年让他受委屈了。”
提起陈瑞卿,徐守忠话语里藏不住的欣赏和赞叹。
“徐书记,不知道我能不能见陈瑞卿一面?确认下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不管是不是,我尽力了,回头也能给人家一个答复。”
盛希平早就知道这事儿了,但此刻也是很替陈瑞卿高兴。
果然,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陈瑞卿这样的人才,不会一直没埋没。
不过,此时陈瑞卿还没摘帽子,虽然在矿上立了功,却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让陈瑞卿随意接触外人。
所以盛希平这话,问的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