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那边正拨拉草找人参的爷仨,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他们只听到哎呀一声惊叫,接着又是什么东西落地的扑通一声。
仔细一看,刚才还开心去追野鸡的盛希安,没影儿了。
“老二,老二?”吓了盛连成父子一跳,急忙朝着盛希安刚才的方向跑。
而这个时候,就听见有个动静从底下传来,“当心,这块儿有個土坎儿,特别陡。”那是盛希安的动静。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不跟趟儿了,盛希平跑的太快,根本来不及刹车。
就在盛希安掉下去的地方,盛希平也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盛希安口中的土坎儿,实际上是地质运动所形成的一处小断裂带。
导致整片山体向下沉降了三四米,形成了上下两层,犹如楼梯般的陡峭山壁。
关键是此地林木茂盛,平常也没什么人走,谁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断裂带存在。
刚刚盛希安是看见野鸡朝着这边飞,他就想扑过来抓住野鸡,结果一个不留神,直接掉道了山壁之下。
而盛希平刹车不及时,跟在弟弟身后,也掉了下来。
得亏山壁不是很高,底下不是石头而是土地,还有茂密柔软的草垫着。
盛希平摔落在地,往前滚了几下,这才停下来,一个翻身,人从地上站起来。
“爸、老三,你们当心。”他急忙出声提醒,生怕那爷俩也掉下来。
得亏盛连成动作慢、盛希康离着远,这爷俩还没等到山壁附近,就听见了盛希安的话,好歹,俩人没跟着掉下来。
此刻,二人小心翼翼的扶着树,往下面看。“老大、老二,你俩没事儿吧?”
山壁之下,盛希安看着跟自己一样狼狈的大哥,缩了缩脖子。
“哥,我错了,我不该去抓那野鸡。”
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野鸡飞起来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抓住晚上烤了吃,然后,就冲着那野鸡冲过去了。
哪成想啊,这往前一冲不要紧,直接就掉了下来。
得亏这土坎儿不算太高,底下没石头也没水,要不然,他们哥俩今天就惨了。
盛希平气的啊,真恨不得踹弟弟两脚了,“往后我要是再领你进山,我特么就是脑子让门挤了。”气的盛希平直嚷嚷。
“我昨天白跟你说了那么半天是不是?我都告诉你了,进山少说话,少自作主张。
咱是来放山的,不是来打猎抓野鸡的。那野鸡飞就飞呗,你惹乎它干啥?”
盛希安低着头缩着肩膀,一脸愧疚。
“我,我刚才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脑子一抽,就朝着那野鸡去了。”
盛希平翻俩白眼儿,“以后你脑子少抽两回啊,别给我惹麻烦了。”
这二愣子,他根本就不适合进山,往后啊,还是少让他来吧,免得惹一堆麻烦事儿。
盛希平没舍得踹弟弟,只训了两句,然后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想要找到合适的地方上去。
那边还有两棵参等着他去抬呢,他不能呆在这底下啊。
这是一处地质运动形成的断裂带,跟石砬子、沟谷不同,属于是整片山坡都沉降下来了。
所以下面也是有很多大树,这些大树很高,树冠和枝杈比山壁上沿高出很多,所以有很好的迷惑性。
不是熟悉地形的人,一个不留神,真的很容易掉下去。
盛希平仰着头往上打量,边走边看,想要找到贴着山壁生长的树,借住大树粗壮的树干和枝杈,爬上去。
结果一个不留神,被脚下一根倒木绊了下,整个人一趔趄,差点儿摔了。
盛希平不由得感慨,这肯定是出门没看黄历,才会诸事不顺,磕磕绊绊的。
心里这么想着,盛希平不敢再仰着头走路,只得低头注意脚下,走几步站定了再仰头往上看。
忽地,前面星星点点红色,吸引了盛希平的注意力。
呦,那是什么东西?咋看着这么眼熟呢?
盛希平紧走几步上前仔细一看,好么,那红艳艳随着风摇摆的,可不正是他们这次进山要找的东西么?
“棒槌,棒槌。好多棒槌。”盛希平再往前一看,整个人惊呆了。
在灌木和杂草的掩映中,数十朵大大小小、红艳艳的参籽在微风中摇摆,更像是朝着人招手一般。
盛希平激动不已,连忙大喊道。
山壁上的盛连成和盛希康,山壁下同样再找出路的盛希安,一听盛希平这动静,全都愣住了。
啥玩意儿?这地方有棒槌?
爷仨迅速回过神来,急忙问道,“几品叶?”
“六品叶、五品叶都有。”盛希平看了看附近几棵,最大的是六品叶,也有五品叶。
而前面不远处,就在整片山参的中间,有一棵看上去也是六品叶。
却比其他的都要高出一截来,青紫色的茎秆要粗壮很多,梃子上头那朵参籽,也比其他的参籽大好多,都快赶上小娃的拳头了。
不用说,这棵肯定就是这片参的王,周围这些,都是它的子孙后代。
很可能,就连之前盛希平他们碰见的那两棵,也是这边的参籽,被松鼠藏起来,或者被鸟雀吃了排泄掉,之后萌发的。
发现了参王,盛希平欣喜不已,急忙就往参王所在的位置走。
而就在他走到距离参王五六米的地方时,却听到草木被什么东西快速略过发出的声响,接着,一阵腥风迎面而来。
盛希平反应很快,身子迅速往后撤了三步,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攻击。
此时定睛一看,就在他面前,一条黑白花纹,比去年那条还要粗壮的蛇。
这家伙尾巴勾在大树的树枝上,大半身子探出来悬空着,张开了血盆大口,吐着鲜红的信子,正朝着盛希平示威呢。
“老二,别过来,这边有条钱串子,特别大。”
盛希平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知道是盛希安听见他喊,想要过来看看人参什么样,于是急忙出声提醒。
此时,盛希安已经走到了哥哥身后两步远,其实不用盛希平提醒,他也看见了前面那条大蛇。
“我的天,怎么感觉这条比去年你拿回家那条还大呢?这俩不会是一对儿吧?”
盛希安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那张着嘴示威的大蛇,喃喃道。
两条蛇是同一个品种,应该都是松花蛇,具体是不是一对儿,那盛希平就不清楚了。
此刻,他只知道一点,就是不把这蛇弄走,今天是别想消消停停抬参王。
在参帮行话中,蛇也叫钱串子,放山遇到蛇,发现山参的几率很大。
尤其是红榔头市的这个阶段,山参红艳艳的参籽,会引来鸟雀、松鼠等小动物。
而蛇会潜藏在山参周围,伺机猎捕前来觅食的鸟雀和松鼠等小动物。
放山人讲究的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放山过程中,除非是遭遇到生死关头,否则不会轻易伤害生灵。
这山里不论动物植物,都归山神爷管着,随意伤害山里生灵,山神爷发火了,怎么可能再赏饭吃?
所以别看盛希平背着枪进山的,那是做防身用,不是打猎用。
进山这两天,盛希平一枪都没开,就算有野鸡野兔在他跟前儿跑过去,他都不理。
别提是钱串子了,更伤害不得。
不能伤了这家伙,那就只能想办法将其赶走,可怎么赶呢?
盛希平看着眼前依旧张着嘴吐着信子的大蛇,一时间犯了难。
“爸,你带烟了是吧?快给我扔下来。”
忽然,盛希平想起来,好像蛇怕烟熏来着,于是急忙往山壁上喊道。
“啊,带了,带了。”上面的盛连成一听,急忙应道。
盛连成抽烟,但是烟瘾不大,抽也行不抽也行。
张淑珍嫌乎老旱烟味儿太冲了,再者盛连成好歹也是工队长,成天叼个烟袋锅子不咋好看,所以盛连成一般都是抽烟卷。
反正也不抽多贵的,平常在家就是握手、大建设等一毛来钱的烟,出门了带盒好点儿的。
这回上山,盛连成带了好几盒握手,不是为了抽,最主要是为了在山里熏蚊子用。
所以盛希平一喊,他就扔了一盒下来。
盛希平跑去捡起烟,打开烟盒把烟卷都抽出来,想办法把十来根烟卷绑在一根木棍上。
然后用火柴把所有烟卷一起点燃了,举着棍子去熏那条大蛇。
蛇本来就怕烟火气,更别提是烟草的烟气了。
这么一熏,那蛇就有点儿受不了,尾巴用力,那大半截儿身子往回缩。
蛇退,盛希平就往前追,反正他手里这根棍子挺长,咋地也能够着熏那蛇。
结果,那蛇就被盛希平手里的烟熏的节节后退。
最后,从大树上出溜下来,隐入草丛中,不知去向。
大蛇走了,那捆烟也烧的差不多了,盛希平把棍子递给了盛希安,让他随时留意,要是那蛇还出来,干脆就用棍子抽。
“爸,你们赶紧找绳子,把抬参的工具都从上面顺下来。
我得先把这棵参王抬了,其他的稍后再说。”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山壁上头那两棵参了,先把参王抬出来要紧。
“最好把咱的窝棚也挪过来,守在这边,别让旁人把咱的东西偷了。”
山壁之下这么多参,一天两天是抬不完的,必须住在这附近守着慢慢抬。
所以那头的窝棚可以不要,吃的用的东西,全都得搬过来。
上头爷俩一听,立即应了声儿。
然后盛连成领着三儿子,去把之前发现的两棵参,都在周围做了记号,用草和树枝等东西,将其覆盖住,避免被其他人发现挖走。
接着,二人把抬参的工具捆扎到一起,用绳子顺下去,给盛希平哥俩。
忙活完这些,爷俩急忙返回营地出,将窝棚里那些东西都大包装起来,然后连背带扛、大包小裹的全部运到这边。
就在山壁之上,挨着那两棵参的山坡,重新又搭了个窝棚。
山壁之下,盛希平将参王周围的草都清理了,然后再次从腰带上撕下一条布来,系在那参王的茎秆上做标记。
“来,老二,跟我一起,给这棵老参王磕头。”
盛希平拽了盛希安一把,哥俩扑通跪在那棵参前面。
盛希平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老参王,后生晚辈盛希平,今天斗胆,要请您老出山了,莫怪莫怪。”
一阵风吹过,那参王头顶上的参籽随风摇晃两下,看上去倒有点儿点头同意的意思。
盛希平领着弟弟,给老参王连嗑了三个响头。
这才取出鹿骨签子,开始顺着茎秆往下,拨开周围的草皮、土层,一点一点的往外抬参。
这棵参明显很大,光是芦头就很长,那上面的芦碗一节一节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一看就知道,这棵参,有年头了。
越往下挖,盛希平就越小心,生怕一个不留意,鹿骨签子万一划破了哪里,这棵参的价值就要大打折扣了。
盛希平专心致志抬参,盛希安这回倒是机灵了些,还知道去捡柴火拢火堆熏蚊子。
火堆弄好了,就挨着哥哥蹲下,时不时的用袖子给他哥擦汗。
到了这时候,盛希平也顾不得跟弟弟说啥了,眼下只有一件事,就是尽可能完美的将参抬出来。
这棵参,绝对价值不菲,不能有半点儿损坏。
等盛连成父子重新搭好窝棚,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
盛希平这边,也不过是刚刚把两根丁须抬出来,人参只露了个肩膀头而已。
“我天,这参得不小啊,我怎么感觉这肩膀头比小峰的胳膊还粗呢?”
盛希安憋了一下午没敢吭声儿,见哥哥从地上站起来伸展胳膊腿儿,总算敢出声儿了。
“你可真会找人比,小峰之前瘦的皮包骨头,好歹来咱家这些日子,才长了点儿肉。
他那胳膊精细儿,能跟这参比么?”
盛希平一听就摇头,从这棵参露出的肩膀头看,可比陈峰那小细胳膊粗多了。那孩子啊,且得养一阵子呢。
“走吧,咱们上去,天色太晚了没办法继续抬,休息一晚上,明天早晨天一亮咱就下来。”
盛希平仰头看了看天色,他们身处山壁之下,光线本来就暗一些,天黑的也早。
要是小一点的参,盛希平还敢打着火把抬参,这可是参王,万一弄破一丁点儿,都得心疼死。
盛希平可不敢,还是老老实实上去吧,明天早起再下来抬参。
明天豁出一天的时间来,咋地也差不多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