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些妖精族人,杜兰德忽然从心底涌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同时还有深深的感激。
“虽说暂时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用什么方式让我得以重获新生,但不管是谁,都感谢你。”杜兰德由衷地在心中想着,“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再次感受到这样的烟火气。”
嘴角不由自主地洋溢起一抹笑容,杜兰德感觉自己简直有点迫不及待要去和如今自己的同族们见见面了!
然而刚动作起来开始划水启动,杜兰德脸上的笑容忽然微微一僵,一对尖尖的耳朵则是悄然竖起。
侧转过头,杜兰德朝左侧的某个方向看了过去:“那是——?”
获得“生而三栖”的天赋能力后,杜兰德很自然地生出一种“自觉”,那就是自己如今不止能在水下呼吸,恐怕还能够短暂地浮空。
虽说距离真正的自如飞行还有段距离,但“以一级职业者的身份短暂浮空”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超前了。
不禁再次感叹重生后的惊人天赋之余,杜兰德谨慎地没有贸然使用这份浮空的能力。
反而在浮出水面之后,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
同时悄然运转瞳力,不动声色地将瞳力从“洞察模式”转为“幻术模式”。
以自身为中心,杜兰德以“幻术瞳力”构建起一个简单但实用的小小幻阵,以此遮掩自身的行踪和气息。
这不只是出于战斗法师历代传承的严谨,也不只是杜兰德个人经历过矮人战争后的性格使然,这其实是所有成熟的职业者在一个全新而陌生环境下,应有的一份谨慎和低调。
对于自己的幻术水平,杜兰德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就在刚才,杜兰德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
似乎有什么存在轻易就看破了自己的幻术伪装,将目光直刺刺地印在了自己的头脸身上!
重生之后,杜兰德一直都是颇为从容的。
哪怕在水底面对那突如其来的巨蛇时,杜兰德都显得游刃有余。而他当时甚至还不是职业者!
此时杜兰德脸上,却是只有凛然。
在战斗法师的战斗哲学里,自身是“观察者”还是“被观察者”,基本决定了战斗中的先手权。
先出手未必会赢,但哪怕后发制人,很多时候也是建立在牢牢掌握先手权的基础上的!
可以不先发制人,但必须要能先发制人。
让自己成为观察者而不被观察,这是战斗中的头等大事。
因此所有战斗法师都对“被窥探”这件事无比敏感,极度在意。
此时杜兰德死死盯着那种“窥视感”的来源方向。
就看到湖畔的一块礁石的背后,无声无息弹出一个头颅来。
那是一头犬类生物的脑袋。
眸色一褐一蓝。
双眼斜飞上挑。
一脸逼人的冷峻、却又莫名让人感觉很二地盯着杜兰德所在的方向,那眼神似乎在说:“妖精!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杜兰德:“……”
好像是从矮人战争结束后的某一年开始的吧,有种名为“哈士奇”的家庭犬开始在各个主位面的各族之中流行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位面培育出来的奇葩品种,二得出奇。
杜兰德完全没想到在这妖精树屋之中,居然也能碰到一只。
妖精一族被流放,可比矮人战争爆发的年代要早多了。
这么看来,早在妖精一族被流放的那个古早年代,就已经有这种奇葩的犬种了么。
看起来还是条野生的!
那二货看似盯着水中的杜兰德,但其实它看得根本不是杜兰德,只是恰好在看着杜兰德所在的方向的空气发呆而已!
“这么说,刚刚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只是我的错觉不成?”
杜兰德皱了皱眉,并没有就此放下心来。
左眼继续维持“幻术瞳力”的运转,右眼悄然调回“洞察模式”。
杜兰德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出任何异样。
也没再感受到刚刚的那种被窥视感。
由于“洞察眼”的存在,成熟的战斗法师很少会有重大的误判。
但杜兰德作为曾经的下层宇宙最强战斗法师,反而因为矮人战争的残酷经历,在战争结束后的岁月里,残留了一些挥之不去的应激反应。或者说,过激反应。
“所以真是我的错觉?重生后先天禀赋的暴涨,都没能改善我这矮人战争中落下的毛病么……”
杜兰德一时间有点无法判断,到底是真有什么不对劲,还是说只是自己想多了。
想了想,杜兰德把头埋进水里呼气,再抬起吸气,再埋下,再抬起。
获得“生而三栖”的天赋能力后,这一系列动作其实并无意义。
但杜兰德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如此深呼吸了几次之后,动身朝着那湖畔的村庄游了过去。
脸上重新挂起了愉悦的笑容。
眼神深处,杜兰德却已收起笑意。
……
……
多年来,一直有一个关于流放之地的议题,或者说争议:流放之地到底是属于下层宇宙,还是属于上层宇宙?
是的,既然有下层宇宙,自然有上层宇宙的存在与之对应。
目前最主流的一种说法是:流放之地既不属于下层宇宙,也不属于上层宇宙,更不在上下层宇宙之间,而是在……宇宙之外。是一片位于世界之外的、无边界、也无尽头的混沌虚空。
妖精树屋就漂泊在这样的一片虚空之中。
整个位面蕴含着无比强韧的生命力,却又同时无比内敛,绝不多浪费哪怕一丝一毫的能量和生机。
杜兰德重生后所在的水域,实际上位处在整个位面的最南边。
是整个妖精树屋生命力最旺盛也最收敛的几处之一。
湖畔。
那条野生的哈士奇又盯着空气发了一会儿呆,随后又和湖岸边路过的一只螃蟹莫名较上了劲,结果被那螃蟹的一对大螯狠狠夹住鼻子不放,疼得原地打起了滚。
自始至终,它都对刻意隐蔽了行踪的杜兰德没有半点觉察。
更没注意到:就在距离它不远处的一片树荫之中,一名黑铁般的矮人正如狼一般蹲伏在那儿。
这矮人全身都像是融在了阴影里,正拼命摩擦着胳膊上的一个蛇形的印记,大难临头一般。
他一边摩擦,一边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着:“擦掉……必须……擦掉!擦不掉就……得走……就得立刻……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