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的脸色瞬间绿了。
地上那些炊饼,脏兮兮臭烘烘的,全是灰尘!
看上面的印记,似乎还是被草鞋给踩了的!
他高俅堂堂皇帝近臣,殿帅府太尉,杨应要他吃这个?
他咬着牙,不做声。
“看来高太尉不愿给我这个面子。”杨应声音突然转冷,他的目光,逐渐挪向豆兵。
高俅瞬间冷汗直流。
现在他要是被杨应杀了,那就是白死!
就算林灵素来捉拿了杨应,又有什么用,他又不能复活!
罢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吃!我吃!”
高俅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捡起地上被牛二踩过的脚汗味炊饼就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嘴里发涩,一边嘴里发涩,一边心里发苦,这心里发苦了,鼻头它就发酸,眼眶也跟着发红。
高俅一个没忍住,竟然哭了起来。
杨应冷眼看着高俅:“哭?你有什么好哭的。
你可知,因为那狗皇帝的花石纲,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他们连树皮都没得吃!
要是他们手里有喂你这条狗的炊饼,他们就不会造反!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叫你的人一块来吃,若剩下一个炊饼没有吃完。
我就送你们所有人去见被你们害死的百姓!”
高俅被杨应一通骂,抬起头喊道:“都给我过来吃!”
高俅一边叫手下来吃,一边刚想放下手里的炊饼,但看见豆兵的刀锋,他还是放弃了。
而他身边的豆兵,还专门用木刀拨了几个最脏的在高俅面前。
看见高俅这幅模样,杨志也感慨不已。
先前对他傲慢的高俅,现在竟真成了一条活生生的狗。
杨应看了一眼高俅使了个眼色,一豆兵突然挥刀,将高俅抓炊饼的右手砍下半个手掌。
“啊!”
高俅痛呼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
不过杨应并没有更进一步,杀了高俅。
他想让林冲亲手来杀了高俅。
要是杀高俅的不是林冲,杨应自己可意难平。
正因如此,杨应才只是小惩大诫地砍了高俅半个手掌,要留他一条狗命,等林教头来收。
看见高俅被砍翻在地,其他军将、亲兵面露惧色,还以为是高俅吃得慢才被砍,一个个纷纷像饿死鬼一样疯狂扒拉着手里的炊饼。
军将们趴在地上吃炊饼,跟着杨应的女子则走上前来,一边走,还一边看了一眼高俅。
“公子伤了高俅,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女子担忧地对杨应说道。
杨应只是摇摇头:“高俅还不值得我畏惧,便是赵佶那狗皇帝来了,我也一样想笑便笑。
只是可惜姑娘,有一颗热心肠,却连笑也不敢。”
那女子神色一凝,接着露出苦色:“我只是怕连累他人。”
“可即便你不敢笑,现在你与我说话,只怕也要被这些人记恨上了。”杨应看着这女子。
一个上学年纪的女孩,身上倒是有些侠气,当真稀奇。
没想到汴梁城里还有这么一位奇女子。
“说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杨应突然问。
那女子愣了一愣回答:“小女子李师师。”
“你便是李师师?”杨应好奇地又看了看。
李师师比他想得要更年轻。
“公子认识我?”
“辇毂繁华事可伤,师师垂老过湖湘。”杨应感叹一声。
“公子,这句诗……”李师师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杨应。
这句诗是写她的?
可她还是二九年华,并不垂老,也不曾去过湖湘啊?
“这是后世人写给姑娘你的诗。”杨应回答。
李师师睁大眼睛,满脸惊讶:“后世人?公子是说这诗是写给垂老的我的?”
看见杨应点了点头,她又问:“可是我怎么会去湖湘呢?”
“因为金兵南下,汴梁失陷、北宋灭亡、衣冠南渡。”
杨应四个词,不止让李师师愣住,杨志也愣住了。
汴梁会失陷,宋朝会灭亡?
汉人又要衣冠南渡了?
可是宋朝最大的威胁不是大辽吗?
金国又是什么国家?
李师师的眼神突然转化为恐惧。
她相信杨应的话。
既有看见杨应道法本领的原因,也有发自她内心的一种莫名的相信。
“可是汴梁怎么会失陷,大宋怎么会灭亡呢?”李师师追问。
这样的问句,全然不像是出自一个艺伎之口。
倒像是处江湖之远而忧其君的士人。
“李姑娘不妨看看我身边这位杨志兄弟。”杨应让李师师看向杨志。
李师师还在不解,杨应接着说道:“杨志兄弟是五侯令公之孙,三代将门之后,更有万夫不当之勇。
可像他这样的英雄,却只能为赵佶运送劳民伤财,使无数百姓家破人亡的花石纲。
姑娘还不明白宋朝为什么会灭亡吗?”
“是因为奸臣当道,英雄无用武之地?”李师师问。
“不,是因为宋朝的皇帝叫赵佶。”杨应答。
杨应这句话,让杨志都变了脸色。
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
世道乱了,可以怪奸臣、可以怪宦官、甚至可以怪妖道!
可是怎么能怪皇帝呢!
皇帝怎么可能有错!
杨应的话,对从小接受“忠君爱国”教育,“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思想的杨志来说,是莫大的冲击。
但李师师却若有所思。
思到尽头,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
是对赵佶的。
她也见过赵佶。
甚至赵佶还想纳她为妃。
只等她成年而已。
可是她被杨应一点拨,竟忽然明白了,国家纷乱,分明全是因为赵佶!
她李师师,岂能委身于这样的祸国殃民之君!
“李姑娘果然是奇女子,怪不得后世千年,都有人赞颂。”杨应笑着说道。
能亲眼见到这位传奇的名妓,也不虚此行了。
“我?我不过是出身青楼的风尘女子,怎么值得后人赞颂?”李师师倒是有些羞涩了。
她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哪里听过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夸赞她?
杨应看着李师师说道:“李姑娘一身正气,敢爱敢恨,故而后人称姑娘为‘红妆季布’,只不过我却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
杨应的话,让李师师心中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