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更别说昆明城外堆积如山的物资万万不能清军得到。
这条得到昆明将士百姓所有人认同的理由,也不能让清军跨过那条防线。
朱肆虽然焦急,但是也不能做什么!
作为天子,这种危急的时候,周围的大臣将士也不会让他冒险去前方抚军,提振士气。
危险不说,反而可能让清军更加发狂,得不偿失。
东线如此,西线稍微好点,但这唯一的区别就是李定国亲自在西线指挥,能够勉强维持阵线,无力支援东线,自己也根本脱不开身。
李定国得知这边的情况,也艰难的从西线挤出了一千名士兵,再多就不行了,否则连西线也有被突破的可能。
所以东线只能依靠马宝和窦名望了。
清军填平那条深坑后,便与明军在那条新修的矮墙上反复拉锯,窦名望亲自持刀厮杀,钢刀都砍折了几把。
他铠甲上满是血迹,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打退清军的进攻,也不知道自己亲手杀了多少人,但是依旧不能阻止清军的进攻,没有其他原因,清军太多了。
清军的尸体不仅填平了那处深坑,连这道矮墙都要填上了,好几处都铺成了一条血肉道路,清军可以借着这些尸体,直接冲上来。
不仅如此,各处坞堡内的守军,已经尽可能分配出兵源支配东线了。
甚至有些坞堡里面只有几十名士兵,只维持着一个空架子。
但是清军倾巢出动,
十几万的人力,不惜代价,挤在那一处地方,算是用死,死出了一条直通昆明的大道。
清军越过那道矮墙,便是一块平整的土地,明军特意留出这片空地,就是为了利用骑兵冲击,幸好吴三桂那天在西线折了四千骑兵。
那些马匹四处狂奔,死的死,逃的逃,最后被明军找到了一千多匹战马,于是迅速组建了一支骑兵,全部交给马宝在东线使用。
这个狭长的空地让马宝肆意驰骋,成为了清军的噩梦。
但是清军也很快通过那条血肉道路,调集了一支骑兵,展开厮杀,狭长的地形不足以供太多的骑兵冲刺,再加上明军的弓矢,还有清军的火炮,双方的骑兵算是在这里互相兑子。
马宝利用时间差,稍微占据上风,但也不多。
这条狭长的空地后面则是一些简单的防御工事,或是用石块堆砌,供弓兵掩护的地方,或是用碎石木料,堆成了一个简单的高台。
总之越过这个地方,明军后面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防守的,因为到了这里,清军已经突入了七八百米。
明军不可能再修建一个更大的半弧形来困住清军,工程量太大不说,有那功夫,不如在此修建一座新的坞堡更省事。
战事从白天杀到了夜晚,又从夜晚杀到了拂晓。
明军几次甚至将战线推过了深坑外,但是都被清军反扑过来了。
成片成片的清军倒下,仿佛无穷无尽的潮水,窦名望久经行伍,估算着清军在此地已经扔下了近三万条性命,但是好像仍然不打算收手。
到了此时,双方都明白,今天这就是决战!
鞑子损失惨重,明军这边也死伤近一万,东线仅仅剩下不到万人。如此恐怖的伤亡率,已经不能用惨烈形容了,明军到现在没有崩溃,已然是十分凶悍,杀红了眼。
但事已至此,明军不可能在这里将军队打光,他们已经到达了极限,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再这样死下去,明军的士气,恐怕会雪崩!
现在需要保存有用之身,保卫昆明。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难遏制下去。
窦名望清晰的感受到了明军这细小的变化,他也到达了极限,所幸让身边的心腹去西线李定国那边,还有城中报信。
要撤退也是需要约好时间一起撤退,否则李定国会有被清军夹击的风险。
当信使来到李定国阵中,西线已经是血流成河,明明是拂晓的晨光,被这鲜血映衬下,如同晚霞那般妖异。
李定国听到窦名望的打算,知道若不是实在顶不住,自己这位心腹爱将断不会做出如此决定,看到身前倒下的无数明军,李定国不有仰天长啸。
他这边离崩溃其实也是在一线之间。
万般血泪离功成只差一遭,只差一遭!
要是再多五千兵马,一切又会不一样了。
李定国纵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
“告诉窦名望,再撑两刻钟!然后传召,让那些民夫将城外的木材全部焚毁,水泥工坊、石灰工坊也尽数捣乱!”
虽然十分心疼,但趁着现在还有一口气撑着,李定国还是忍痛下令,将能焚毁的物资全部焚毁。
昆明城墙上,朱肆也收到了窦名望的信报。
身旁的扶纲、宫彝、丁继善还有高启隆等人都劝朱肆走下城墙,躲到皇宫之中,因为等下这里将会变成新的战场。
“真的就不能再坚持了吗?”朱肆无奈的问道。
信使身上满是血污,身上甚至还有伤口在流血,面对朱肆的追问,信使也十分坦诚的回答:“陛下,咱们现在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了,半个时辰后,要么是鞑子踩着我们的尸体杀到城下,要么······”
信使也知道后面一句拂天子所望,没有继续说下去。
朱肆听完整个人都变得暗淡无比。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都已经撑到这个份上,杀到这个程度,他就不信鞑子遇到了这么大伤亡就不会自行崩溃!
这些鞑子也是人,也会恐惧和害怕,也许再坚持一会儿,鞑子就会自行崩溃。
但朱肆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些将士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情感,不是朱肆手下没有情感的机器人。
他们在前方浴血厮杀,天子现在不体恤他们也就罢了,反而嫌他们不能再坚持。
那些话一旦出口,这些将士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待这个天子?
朱肆沉默了片刻:“非是朕不体恤将士,朕只怕到时候真的兵临城下,人心会有所浮动······你叫什么名字?”
信使望着朱肆,既有些腼腆也有些激动:“末将名为黄德。”
朱肆无比认真还有严肃看着黄德问道:“黄德,朕问你,若是有人能够顶替你们一个时辰,你们还能再次上阵杀敌吗?”
黄德此刻脑袋嗡嗡的,他不明白朱肆这话的意思是什么,现在整个大明能抽调的兵马已经全部派往前线,连现在驻守昆明都不到一千老弱病残。
现在到哪里去变出一支部队,顶替他们一个时辰?
朱肆见黄德呆住了,继续认真的问道:“告诉朕!黄德。”
黄德马上回过神来,天子如此兴致冲冲,无论这件事情是多么的荒谬,他都必须认真作答,想了一会,黄德盯着朱肆,无比坚定的说道:“可以!不说一个时辰,就算半个时辰,待兄弟们缓过一口气,定能再度将鞑子杀的人仰马翻。末将也不信了,这鞑子是铁打的!”
得到这个答案的朱肆顿时笑了,而后骤然收声,转身对着城墙上的诸位大臣说道:“吾欲将天下在此,乾坤一掷!
可有谁,愿陪朕与这苍天豪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