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恣意放纵,一吐胸中多年郁气。
要是吴三桂、李定国等人死在这里,对他而言,这盘棋可就全部活了,为了这次南争,满清把江南的兵力都抽空了,两三年之内根本无法攻掠明朝。
到时候他这两万兵马可就举足轻重了,不仅可以坐拥贵州,还能东控荆襄,北略四川,成为满清不得不倚重的藩镇。
而大明在李定国一死,基本上任他拿捏,到时候他养寇自重,便可以趴在满清身上吸血。
就当他得意至极时,南方尘土飞扬,让战场所有人纷纷侧目。
洪承畴看到明军的旗帜一出现,心中咯噔一下,颓然坐在椅子上。
完了!
李定国看着明军的旗号出现,不觉仰天大笑。
天不绝我!皇不负我!
明军士气大振,王国玺手中的大刀飞舞的更加畅快!一刀斩断敌人的头颅,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王国玺喝了一口,好不畅快!
随着明军的旗帜出现的越来越多。
洪承畴再度站了起来!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看这阵势明军是倾巢而出,不顾皇帝安危,竟然只在乎一个晋王,看来这明朝天子不过是李定国手中傀儡而已,大明国俱在李定国手中操弄。
现在昆明空虚,自己岂不是有机可乘?
不!
明朝皇帝不能死,明朝也不能亡!
无论历史上,还是现在,洪承畴都不希望明朝灭亡,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他太懂了。
想到这里,他不觉得再度气垒。
自己现在除了保存实力,竟然什么都不能做!
就在他颓然的时候,一个东西突然出现在这个战场,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洪承畴顿时惶恐无措,一种超越他认知的东西,让他彻底震撼。
那是天子的宝嚢!
这个东西没人敢冒充,他一出现必然代表大明天子亲至!
曲靖城上的冯双礼和白文选看到这面旗帜后,眼神里藏不住的震惊。
这是什么情况?
大明疯了?
然而当他看到了马宝与窦名望的旗帜后,这两个留守昆明的重将都出现在这里,他们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
什么时候天子这么有种?
什么时候天子会干冒奇险,去救臣子?
什么时候天子是这样有情有义的存在?
而随着天子的出现,也代表大明将三百年的国运全部压在了这里。
这就是最后的决战!
要是天子死在这里,他们也不用活了,除非现在就投靠鞑子。
但是这种时候,他们哪里肯将自己性命与名节交给一个丝毫没有获胜希望的对手上,于是他们也点齐的所有兵马,无论战兵还是辅兵都全部杀入战场。
这曲靖不要也罢!
城中明军倾巢而出,将洪承畴打了个措手不及。
城中战兵虽少,但是辅兵却有近两万人,这些都是从昆明过来的士卒,比所有人都明白天子的重要性,此刻毫无畏惧的冲向敌阵,靠近天子。
洪承畴见状连忙让出通道,这种攻势挡不住,只能先避其锋芒。
李定国见到天子的宝嚢时,泪水已然模糊,甚至恍然无措。
自古只有以臣救君,那有以君救臣?
这事千古未有。
天子这么大的恩义,哪怕他李定国以身殉国都难以为报。
哪怕是天子以后不问青红皂白,将他杀了。
史书也不会写了一个冤字,几千年来的三纲五常就是这么的霸道。
这恩情比天还高,比海还要深。他李定国这辈子还不起,让他无比感动,也重如山岳。
甚至让他产生一种,或许自己死在这里更好的想法。
明军看到天子的宝嚢彻底的发癫了,悍不畏死,哪怕深重数刀,也要朝着天子的方向走去。
清军已然崩溃。
战场突然逆转,让多尼等人措手不及,就当他们还想组织部队,进行斩首时,却发现手中的士卒早已逃散。
也该逃散了。
这次旷日持久的战争,一开始便应该在昆明城下结束,清军能挺到这时,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明军浩浩汤汤,不可阻挡,似乎有数万大军,让他们已经彻底胆寒。
朱肆纵马狂奔,清军如此崩溃,是好也是坏。
这种局面他可不想让吴三桂那个狗杂种跑了。
于是大喝一声:“拿朕旗帜来!”
天子锐意决断,一到战场,便有如此辉煌大胜,窦名望此时已经是无脑信任朱肆了,将一杆天子大旗递到朱肆手中。
旗帜上面赫然用朱砂写着朕字。
天子执旗,一马当先,明军的士气无加以赴,纷纷奋不顾身的冲刺。
“若有阻挡者,替朕斩之,不到曲靖,这旗帜,不会停下!”
朱肆锐意如此,就是要以身做饵,让清军多尼等人孤注一掷。
他知道这些人已经输不起了,就算逃回去,等待他们的也不是善终。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也是朱肆亲手给他们套上的绞绳。
果然多尼看到朱肆一马当先,飞奔而来,他已经输红了眼,就算知道是陷阱,也要往里面跳,比起回京将要面临的处罚,他还不如死在这里,或许还要体面一点。
多尼一冲,罗讬便不得不冲。
多尼若死,他也难善了。
然而此时清军已经溃败,他根本无法命令多少人更他们冲刺,只能带着几百人的亲卫队,开始无畏的冲锋。
吴三桂看着眼前骇人的景象,已经无暇他想。
多尼逆流而来,已然上套。
朱肆便放慢了脚步,让身后的将士跟上。
身后的士卒狂热、惊骇,是怎么也不可能让眼前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鞑子伤到天子分毫的。
两军稍一接触,明军就扑了上来。
真正的扑上来。
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用血肉之躯,认鞑子刀斧加身,也要死死抱住鞑子,不会让鞑子惊扰半分御驾。
那几百人如同飞蛾一般,迅速的被扑灭。
多尼被几个明军死死抱住,惊恐至极。他身前的明军虽然早已被他用短刀刺死,但就是死死抱住不肯撒手,让他被活活捉住。
朱肆纵马而过,丝毫没有停留,只是吩咐左右:“先不要便宜这厮,让他死在这里了,一会儿要活剐了他!”
而吴三桂的稍一犹豫,便已经错过了生机,被疯狂的明军活活踩死!
朱肆见状一阵气恼。
洪承畴见到战场异样,
快!
实在是太快了!根本不等他做出多少反应,清军就一败涂地。
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不肯将自己好不容易凑到的血本扔在这里。他要是一退,手下士卒崩溃还是好的,最可怕的是会拿他人头去邀功赎罪。
所以他必须要借助清朝的名头,将这架子撑起来。
他又自持艺高人胆大,看不起一向有懦弱之名的天子,于是退去十里,坚守营寨,撑着局势,看还有没有什么变化。
三股明军顺利汇合,纵情欢呼。
朱肆从冯双礼口中得知李如碧一事,知道了洪承畴的小动作,便再度引兵,近四万明军,还有三万辅兵,直抵洪承畴大营外。
卧榻之侧,他是断然不会容忍洪承畴的。
朱肆让冯双礼照列给李如碧写了一封降书。
降书送达,李如碧有些动摇,鞑子都死成这样了,天子又这样锐利猛进,并且表示不计前嫌,愿意接纳他们,并且让他给洪承畴带话。
大明和他可以谈谈。
洪承畴也正有此心,于是双方在两军之间划定地方。
为表诚意,天子亲至,不着战甲,不着战马,与之相谈。
既然天子如此诚恳,洪承畴自然也要下马,卸甲,与天子会谈。
他戎马一生,自然不会害怕一个唯事奔逃的人。
朱肆现在如日中天,没有任何人敢劝谏,再说洪承畴这些天什么尿性,大家也清楚,就算不肯归附,但是与大明做买卖还是愿意的。
二人于两军之间相见。
洪承畴见到这位龙凤之表的天子,以他多年的观人之象,也不觉得心神有些动摇。
就凭这股胆量,此人也非庸类。
满清又丧尽天良,屠城杀民,剃发易服,不得人心,大明或许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想到这里,洪承畴似乎升起了别样的心思。
“外臣叩见大明皇帝!”洪承畴执礼。
朱肆洒然一笑,亲呢道:“我乃汉人之皇,督师莫非不认自己是汉人了?”
洪承畴脸色微微尴尬。
朱肆见状又说道:“满人为夷狄之君,督师暂时屈之,虽有错,但也能改之!”
洪承畴眼神微亮。
“外臣是错了,但是这天下,错的仅仅是外臣吗?”
朱肆听后叹息道:“错的自然不仅仅是你,要论最错,咱们朱家最甚!”
“咱们朱家欠这个天下太多太多了,多少百姓抛尸荒野,多少忠臣良将不得善终。没能让督师有个好结局,朕心何尝不愧?”
洪承畴那里听过朱家天子如此恳切的道歉。
自他投降后,不仅天下人骂他,就连他老母,师座,甚至子侄都与他断绝关系,耻与之为伍。
他心中最渴望的便是有人能认可,有人能理解他。
而现在大明天子向他伸出援手,让他心中如何不感动。
“督师,这天下错的太多了,你意愿帮朕一一改之吗?”朱肆说的情真意切。
洪承畴心神摇晃。
“朕有一物,督师观之,便知朕心。”
说着朱肆伸进袖子,似乎是要拿什么东西。
洪承畴一阵恍然。
朱肆眼疾手快,从袖中掏出匕首,一刀刺进了洪承畴的脖子,匕首锐利无比,洪承畴当场身亡!
两军见到突如其来的变故,全都吓傻了。
朱肆趁着这个档口,活生生的将洪承畴的头颅割下。
还好马宝反应及时,大喝一声:“救驾!”
朱肆出手阻拦,提着洪承畴的人头,走到清军寨前大喝道:“李如碧,塔新策!等等,尔等臣子还不速来面圣!”
李如碧和塔新策神情大骇,洪承畴死了,他们便成了无根之木。
如今大明天子不计前嫌,愿意重新接纳他们,他们自然愿意顺水推舟,于是跪倒在地。
这些清军大多是新降的明军,见主将如此,也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绿营兵见到大势已去,纷纷抛下武器,跪地祈降。
朱肆大笑:“大明天子在此,尔等还不跪拜!”
李如碧、塔新策见状,与众多降兵口诵道:“臣等叩见大明天子,吾皇万岁万万岁!”
马宝、窦名望等人见天子气壮山河,也跟着下跪,一一臣服。
漫山遍野,海内河山,似乎都在呐喊。
“吾皇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