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生闻言,不禁微转过头瞥了谢文一眼,暗道:“难道他真的是天赋异禀?”
在他看来,如果谢文真的是初学者的话,那这一箭可绝说不上差,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值得称道的一箭。
但谢文的神情,他又不觉得是在说谎。
冥思片刻,自觉没有深究的必要,他微笑道:“想来你有射箭的天赋,既然得天所眷,你更得勤加练习,以求在箭术上取得一番造诣。”
“先生之言,晚辈铭刻于心。”
谢文放下箭靶,拱手一礼,然后又拿起箭靶放回原来的位置。
接下来,他便按着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这五射的顺序,不停的循环练习。
时不时地,他就会突发奇想,来一点惊人之举,用以试探他自身箭术的深浅。
但目前主导身体的灵魂毕竟是个纯粹的新手,就算他射出了亮眼的一箭,却也只能感叹一下而已,他也弄不清要射出这一箭所需要的用箭法门。
在箭矢穿梭之间,上午的时光便悄悄溜走。
午后,由于烈日总算“发威”,谢文和刘先生便没有再在室外活动,转而在谢安的书房中讲述昨日他看过的兵书。
不过讲述的人,却是谢文。
只听他讲着:“所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其中之意,乃是……”
然而他一句话还没有讲完,一个声音便从远处传了过来:“郎君,我回来了!尚书有信,要我亲手交给你。”
话音刚落,江原便已急匆匆地出现在了门口。
见到书房之内还有刘先生,他连忙躬身拜道:“小的不知先生在此讲学,冒昧搅扰,冲撞了先生,还望先生恕罪。”
“我岂是那般小肚鸡肠之人,既然是安石有信送来,想必是有要紧之事,你快进来。”刘先生十分大度的微笑道。
“谢先生谅解。”
江原感激地回应一声,然后快步入内,来到谢文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雕着小兰花的小木盒,递给谢文道:“郎君请看。”
谢文接过木盒,打开盒盖,取出里面写满字的绢布,认真地看了起来。
只见上面写着:“……文度所言之事,经吾慎重思量,以为可行,但此事非我一家能办,须得借力于官,故随附荐信一封,可交与刘老,与之同往会稽城中拜望太守……”
谢文快速看完,连忙将信交给刘先生阅看。
刘先生看完,心中大喜,起身笑道:“文度果然心怀天下苍生,老朽代三吴百姓,谢过文度这一片慈悲济世之心!”
说罢,他竟然朝着谢文拱手一拜。
谢文见状,顿时一惊,连忙躬身扶着刘先生道:“晚辈何德何能,敢受先生如此大礼!”
“文度何须自谦,只望你莫改初心,有始有终,便是世间百姓之福了!”
感慨一声,刘先生又道:“此事不可迟缓,你我即刻动身,前往会稽城!”
“是,一切听先生安排。”
谢文自然不会拒绝,连忙搀扶着刘先生往门外走去。
而江原也在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快步前去唤人去抬代步的肩舆过来,让刘先生能够快速下山。
到了山底,换上马车,由江原驾车,一路快奔会稽城而去。
坐在马车之上,感受到路途的颠簸,谢文关心道:“这一路恐会有些颠簸,不妨让江原慢些赶车。”
“无碍!无碍!我虽老,这点路程尚算不得什么!”刘先生一脸自信地摆手笑道。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会稽城,不如借此机会,晚辈将方才未讲完的兵法接着说下去?”谢文又道。
“文度果真想讲兵法?”刘先生一脸玩味地盯着谢文道。
他似乎从谢文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些别的东西。
“晚辈其实是有些话要问先生,只怕先生不愿说,故而准备在讲述兵法的时候顺带询问,不想先生已然看穿。”谢文略显尴尬地道。
他现在不禁有些无语,对自己的表情管理产生了极深的怀疑,似乎不管是谢安还是刘先生,看他都像是在看写着正确答案的试卷一般,毫无密密可言。
搞得他近来总是很尴尬。
“哈哈哈……我倒没有看穿,不过凭人之常情推断,此刻你不该想讲兵法而已,你既有话要问,尽管问便是,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先生笑道。
闻言,谢文又是尴尬的一笑,问道:“不知会稽太守如何会帮我们?”
他本来想直接问会稽太守是谁,但又觉得肤浅,便换了一个提问方式。
不过这对刘先生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今的会稽太守乃是郗愔郗方回,他是逸少内弟,逸少之女,乃我之媳,逸少之子,乃安石之婿,你我前往拜望,他岂有不帮之理?”刘先生微笑道。
他所说的逸少,就是王羲之,而逸少之子,就是娶了谢道韫却被谢道韫深深嫌弃的王凝之。
对于逸少这个两个字,谢文十分熟悉,刘先生的话,他自然也听得明白。
说简单明了一点,那就是郗愔和刘家、谢家都是姻亲,没有道理不帮他们。
“若是如此,那晚辈就放心了。”
只不过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有些纳闷,暗思:“史书中不是记载说郗超与王谢不和吗?难道这个时候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没有激发出来?”
见谢文没有再问的意思,刘先生忽然开口道:“按理说,以安石的名望,让你持书信前往拜望郗方回,也就足以办成此事,你可知安石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请我这糟老头子也去一趟?”
“叔父自然是认为我尚年轻,未经世事,怕误了大事,故而请先生同道,以求稳重。”谢文想也不想就回道。
“非也!非也!”刘先生微笑着摆了摆手,又道:“安石之意,是要我将你推举给郗方回!”
“推举给郗太守?”谢文闻言一懵,连忙笑道:“先生就不要打趣晚辈了,凭晚辈现如今的学识,若是先生推举,岂不让人见笑?”
“老夫可从不打趣人!就凭你这一善举,世间又有谁敢笑你。”刘先生正色道。
“这……”
闻言,谢文顿时又觉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出名虽然要趁早,但这一切发展的速度,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