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塔共有七层,但六楼和七楼为了保证佛塔的稳定性,其中所留的空间比较狭小,只有一个供日常清扫的通道,还有供奉佛像的佛龛。
所以张羽和谢文约定聚会的地方,是在五楼的小阁楼之中。
等他们四人走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小阁楼之中,已经有了好几个人。
其中有谢文认识的张羽、王恺,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年轻人正相谈甚欢。
至于他日思夜想的张家小妹,却是不见踪影。
他带着疑惑,来到张羽面前,笑道:“看来今日也算是一场盛会了!那二位高贤是谁?张兄何不为我介绍一番?”
张羽闻言,一阵纳闷道:“这可是你们谢家的常客,谢兄果真不识?”
“哦?是么?可能是我缘薄,竟没有半分印象曾见过他们二位!”谢文略带尴尬道。
他到谢安府上虽然也有了半年的时间,但府上的很多人,他都还不认识,至于府外的谢家好友,他更是只认识了一成不到。
所以不认识谢府的常客,他倒并不奇怪。
“既然如此,那我就为谢兄引荐引荐。”
说罢,他转过身,来到那二人面前,朝稍年长的那一位年轻人拱手施礼道:“兄长、国宝兄,我来为你们引荐一下今天的聚会的主角,谢文,谢文度。”
说罢,他又朝着谢文道:“谢兄,这位是家兄,姓张名玄,字号玄之,与尊兄谢幼度交情颇深!这位是侍中王文度之第三子,名为国宝,字亦国宝,其妻乃谢尚书之女,与谢兄实有郎舅之亲。”
闻言,谢文猛然一惊,他没有想到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棋艺独步江左,有天下第一棋手之称的张玄之。
在历史上的淝水之战时,张玄之正是那个和谢安下棋的背景板。
另一个,竟然是谢安那不仅不争气,而且相当叛逆的女婿王国宝!
上一世看到历史上王国宝的种种惨不忍睹的操作,他总会感叹王国宝可真配得上“国宝”这个名字!
正是这一个东晋独一无二的“活宝”,使得东晋快速由盛转衰,将淝水之战后好不容易带来的欣欣向荣景象,给糟蹋得一塌糊涂,乱象丛生!
脑海中的历史印象,以极快的速度闪过,谢文连忙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拱手拜道:“原来是二位高贤,谢某久闻大名,盼得相见,真没想到今日竟能如愿!看来今天果然是个大喜之日,可喜可贺!”
张玄之和王国宝闻言,以为谢文多半是客套之语,也客气道:“今日能与文度相识,也是我等荣幸之至!”
谢文笑道:“我常听叔父说玄之兄棋艺江左独步,如果我能得玄之兄指点一二,学得一点皮毛,他日便可与叔父手谈百余步了,我正愁不知到何处去找玄之兄拜师学艺,不曾想今日便有幸得见,真是上天眷顾!”
此言一出,王国宝不禁暗自发笑:“此人真是愚笨,又说张玄之棋艺独步江左,又说学艺之后,方能与其叔父对弈百步,这不明摆着说张玄之棋艺虽高,却没有为师之才吗?连奉承话都说不来,还敢和父亲取同样的表字,甚至妄想娶张家小妹,我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而张玄之则是一脸好奇地问道:“未请教文度所言令叔父是谁?”
在他看来,江左能与他对弈百步而不认输的人并没有几个。
谢文却说经他指点,尚且只能与其叔父手谈百步,他便已经在心里将有那般棋艺的人锁定了一个范围。
而那个范围中,姓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谢安。
只不过他心里清楚,谢安和他对弈,虽然总是落败于他,但与他的棋艺实际相差并不大,可以说得上是江左仅有能和他缠斗的高手了。
稍经他的指点,就能在谢安手下走过百余步,已经算是一种莫大的认可了。
所以他才会寻根问底。
“谢某所说的,乃是当今吏部尚书谢安石。”谢文正色道。
“啊……”
王国宝闻言,竟吃惊地脱口喊了一声。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装作不是因为谢文的话才发出了惊呼。
张玄之皱着眉头看了王国宝一眼,没作多想,转过头来,一脸惊喜地道:“我猜文度所言就是谢尚书,他竟然如此自谦,真是太抬举我了!”
“玄之兄何必自谦,叔父口中吐露之言,向来是由衷而发,未曾有半句假话!我想叔父既然对玄之兄棋艺如此推崇,自然不会错的!还望玄之兄抽空指点谢某一二,让我别总是被球度兄和瑗度杀得片甲不留!”谢文笑道。
说话间,他转过头,微笑着看向走过来的谢瑶和谢琰。
他们说话的声音本来不小,与谢琰和谢琰距离又不远,谢瑶和谢琰自然听了个清楚明白。
只见谢瑶微笑着拱手道:“不想玄之兄和国宝也在这佛塔之上,看来文度选的这个地方果然是宝地啊!”
张玄之和王国宝闻言,不禁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略显尴尬的张羽,然后张玄之才道:“我也是第一次到这佛塔上来,从此俯瞰建康城,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文度想必已来过多次了吧?”
谢文笑道:“哪里!哪里!我也是第一次到这佛塔上来,不过想着登高望远,一舒胸臆,不论是山,还是塔,只要能望远赏景,便可以算做好去处,未必非要有‘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之境才算得是胜景!所以才提议到这佛塔中聚会的。”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谢琰忽然喃喃重复了几声,然后一脸惊喜地道:“真是妙句!妙句!兄长腹内诗书,果然令小弟眼前一亮!怪不得父亲说今日之会,必有惊喜!真是不负此行,不负此行!”
此言一出,方才并未如何在意谢文说话的王国宝忽然神色一变,暗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倒还真是意境辽阔,形容贴切,果然是个有才之人!看来刚才我有些先入为主了!”
谢文谦虚道:“瑗度过誉了,这句诗其实是一日夜里,我梦游泰山,有一老翁吟唱之诗其中一句,我听来深有感触,便记了下来,并非是我所作。”
“梦游泰山?那必定是兄长心中所发,于梦中方得,此事亦不算奇怪,我就曾经遇到过!梦中之诗,若非先人之作,如何能不算是兄长心中所作!诸位兄长说是吗?”谢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