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东方既白，苍茫的深山，阴翳的树林，正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跋涉。

“二哥，二哥，我们去哪里呀？”

杨婵趴在自家二哥的肩头，搂着那欣长的脖颈，透过树叶的缝隙，望着熟悉的家在视野里越变越小直至消失，一股莫名的忐忑萦绕在心尖，小小的身子不安分地扭动着。

“一路向东！”

杨戬惜字如金，他一边在心中回忆推演母亲传授的功法道术，一边替杨婵裹紧绒毯。

一双腿运转如飞，一跃便是数百米，矫健的身姿，穿过茂密的树林，吓跑无数走兽。

定海神针进进出出，不断在陡峭的山壁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孔洞，惊动无数鸟雀。

“我们去东边干什么呢？”

杨婵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扎着两根羊角辫，一张小脸粉雕玉琢，一双明媚的大眼忽闪忽闪，虽然小小一团，却已带上了点仙灵气，料想长大后定是个颠倒众生的美人。

昨夜二哥闯入她的闺房，不由分说将她从床上抱起，连夜离家出走，这让她雀跃不已。

二哥虽是有名的浪荡子，却对她极好，更才华横溢，不光会酿美酒，还会上戏台串戏，又为她发明出许多新奇的玩具，有个叫蹴鞠的就曾在蜀地风靡一时过。

比起严厉的父亲，木讷的大哥，她更乐意跟二哥在一起。

可新奇过后，寻不到母亲，杨婵的眼里又泛起水雾。

“拜师学艺！”

杨戬扭过头来，望着早就已经消失在晨曦中的杨府，又瞥见杨婵那湿漉漉的眼神，他长叹一声，硬下心肠，拢了拢肩头厚重的行囊，再次拄着定海神针翻越起眼前的高山来。

“二哥...我们回去吧！”

“娘亲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还有爹爹和大哥，他们一定会狠狠训斥我们...”

杨婵央求着，软糯的嗓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没有爹爹和大哥了！”

杨戬风中一声低喝：“婵儿，你给我记住，从今往后，你只有娘亲和二哥！”

“二哥...你居然吼我...”

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扑簌扑簌很快将正在攀岩中的杨戬的肩头打湿，杨婵扭过脸去。

“二哥，你变了，你变坏了！”

“你不光不疼婵儿了，你还造谣爹爹和大哥死了，让他们听到会多伤心...”

“二哥...你...你要做什么...”

“啊~~！”杨婵猛然发出一声尖叫来，随后委屈巴巴地揉着肿胀的臀部，恨恨地瞪着杨戬。

“安静一点，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杨戬收回扬起的手，略带歉意地开始哄骗妹妹：“爹爹他...他在外面养了个女人，他在和娘成亲之前就和那个狐狸精好上了，就连你的大哥，也是那个狐狸精生的！”

“原本，娘大度没有计较，也将你大哥杨蛟视如己出。”

“可爹爹得寸进尺，竟然想将那女人接过来，享齐人之福！”

杨戬一脸唏嘘地作出一副家门不幸，却无可奈何的模样来，当即将杨婵吓得眼泪汪汪起来。

“那女人连夜搬进家中，当晚娘便被气的回了娘家告状，以后你跟二哥相依为命。”

“而爹爹和大哥，怕是会被暴怒的舅舅给...”

“等娘气消了，二哥再带你回舅舅家，去见舅舅的师尊，你的外师公鸿钧道长...”

“没想到爹爹是这样的人...”杨婵抹着眼泪，搂紧了杨戬的脖子。

她虽然年纪小，但自认为懂的不少，往日里跟在母亲身边也听过不少家长里短，譬如李家的孩子，就是李家娘子偷的隔壁王家的种，把家给弄散了，王大爷又不肯负责...

这样的人，在灌江口可是被人看不起的，寻常的孩子也不会带他玩。

“隔壁老王的小犊子！”那孩子常常被羞辱的一个人缩在墙角哭泣。

“可...可爹爹一副穷酸样，没娘连饭都吃不起，他有这个本事吗？”杨婵揪住着杨戬的秀发，疑惑道。

“你低估他了！”杨戬面无表情，目光却极为悠远，似乎要透过眼前的山，望向遥远的海。

“他可是个读书人！”

“灌江口方圆百里，也只他一个读书人，连鼎鼎大名的剑门关总兵识的字都没他多。”

“谁知道他有什么过去，这样的人勾搭个小姑娘，自然是手到擒来的。”

杨戬为了妹妹，开始提前打预防针：“书生嘛，自然心高气傲，再加上平日里不事生产要看娘子脸色过日子，自然心里会不舒服，会到外边找崇拜他们的女人...”

“所以，小蝉儿，你给哥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嫁给书生！”

“书生这种东西，如狼似虎，如穿肠毒药，别说碰，连想都不可以想啊...”

杨戬循循善诱着，脚下不停，眨眼间已经翻过数座高山，望着不远处的雄关，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若非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学了法术的他，何必一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

此时早已日暮黄昏，斜阳西垂，剑门关中升腾起袅袅炊烟，斑驳的古城在沧桑之余，多了一丝人情味。

“轰~~！”定海神针重重砸在山巅，整座山猛然颤了一下，无数乱石穿空而过。

“啪~~！”杨戬掏出弹弓，一石射出，正好将三只慌不择路的麻雀打了下来。

“小蝉儿，抱紧了！”

“今晚我们在剑门关，女娲娘娘的庙里过夜！”

“今夜吃烤麻雀，让你尝尝二哥的手艺！”

话音刚落，杨戬猛然腾空而起，桀骜的目光迎着落日的余晖，手中的定海神针化作直冲云霄的撑杆！

杨婵下意识地死死揪住杨戬已经有些卷起来的秀发，害怕地闭上眼睛，只听到耳畔的风在喧嚣吵闹。

......

深夜，杨戬生起篝火，篝火上架着三只烤的金黄酥脆的麻雀，悠悠的香气让杨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二哥，还没好吗？”

小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可二哥却不急不忙的，目光那么深邃，他在想什么。

“不急，先等我请长辈吃过再说！”

杨婵一双明媚的大眼里写满疑惑：爹娘都不在，哪里有什么长辈？

在杨婵不解的目光中，杨戬拿起一只烤的最香，卖相最好的麻雀，向着庙里走去。

在女娲娘娘的塑像前，长身玉立，举过头顶，随后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下！

“弟子杨戬，瑶姬之子，携妹杨婵，逃难来此，斗胆借娘娘庙宇栖身一晚！”

“区区野味，虽然鄙陋，略表诚心，献于陛前！”

说着，杨戬将麻雀恭恭敬敬放在桌案上，又从怀中摸出三根清香，点燃插在香炉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