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动手吧。”刽子手老者对身旁年轻力壮的副手说。
黑黢黢的木桩在香油的反复蒸煮之下,散发着七彩光泽。
接下来要怎么办沈平有些不明所以,这硬邦邦的木桩,难不成是要犯人咽下去?
然而,
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沈平大为震撼,甚至可以体会到刻骨铭心的痛。
“亲家,一路走好,只是先前村民们救你的时候,你为何不走?执意要留在这里,害得我们白白死了五个村民。”
刽子手用丝质手帕擦根木桩上的香油,他,压低声音,对着绑在邢台上的犯人说道。
原来刽子手竟然和犯人是亲家关系。
犯人只是打了个哈欠,笑了笑,说:“亲家,活干利索点儿,到时候在下面我也感激你的恩情。”
原来他的决心打定,定要在这父老乡亲前唱这一出戏。
刽子手点了点头,他吩咐着自己的副手,把犯人孙丙,压解到木架上,并用麻绳牢牢绑住他的四肢。
“亲家,你也太小看人了吧。”犯人嬉皮笑脸的说道,绑的过程中,他还好奇地看着。
但是刽子手,没有任何松懈,他盯着副手严谨的绑住每一寸,直到全部完毕,他才舒适的叹了口气,“到了那个节骨眼儿,你就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了,到那时候,你是控制不住你自己的。”
孙丙还在欢笑,笑的有些牵强,因为这时候年轻力壮的副手已经,端着木桩对准了他的谷道。
然后,用铁锤敲击木桩末梢,一寸一寸深入进了孙丙的身体
每一次抽击都伴随着一声惨无人睹的尖叫,让人头皮发麻,如坠冰窖。
没有人能想象到人的尖叫居然这么瘆人。
围观的群众在哀叹。
县长钱丁,依然不敢面对犯人,他的身体伴随着每一声凄惨的尖叫而抽搐。
木桩的榫头,从孙丙的肩膀冒出来,原本按他的推算,是要洞穿犯人的嘴巴的,但刽子手可怜孙丙,因为,木桩穿透嘴巴就不能唱戏了。
太师椅上坐的人点了点头,对于行行的效果,他很满意。
“爹啊~”
一道凄厉动人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沈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大红袄的黄花闺女痛哭着,不顾及人群的推搡,她径直跑上三天台。
“爹,你没事吧。”
突然闯入的年轻女人用手帕擦拭犯人流的汗,她担忧地凝注孙丙的面孔。
在意识到她的父亲正在遭受多么大的煎熬,她忽然转过头去,梨花带雨的向县长哭诉:
“钱丁你明明答应我要救俺爹,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面对这样的质问,钱丁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应声。
于是,那个民女转过头去竟然要给犯人松绑,而且轻声安慰犯人。
“爹咱回家去,回家就不痛了。”
但她这个解救犯人的,行动又怎能如愿,刽子手当即就制止了她,瞪了她一眼,厉喝道:“胡闹犯人行刑,怎能由你旁加干涉?”
这一句话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让她清醒了几分。
“闺女,回家去吧。”被木桩透体的孙丙强行撑出一个笑脸。
黄昏,残阳似血。
孙丙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再无知觉,刽子手拿出精心调制的人参汤,给他喂了几勺子,摸了摸心跳还活着。
“他不想死,这是他不想死啊,他想要活着,否则就不会张开嘴接着一口人参汤。”
刽子手自言自语道,但孙丙活着的每一分一秒都在遭受巨大的煎熬,活着对他是好是坏?这时刽子手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突然,锣鼓喧天的铙钹声从远方传来,那是一个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戏班,他们戴着面具,身手矫健,不卑不亢,径直向着刑台走来。
县长钱丁拦下了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我们是赵县的戏班子,只会唱戏。”
“唱戏,没看到这里在行刑吗?谁让你们来唱戏的?”
“是猫腔主人叫我们来唱戏的。”
听到这句话线长明白了他的意思,猫腔主人指的便是正在受刑的孙丙,但他这时候已经昏迷不醒,而且孤零零地站在刑台上,怎么可能会让戏班子来唱戏呢?
“胡说,孙丙一直在这里,怎么会让你们来唱戏呢?快回去吧,如果你们还想要自己的安全。”钱丁苦口婆心的说。
菜市场紧邻的便是衙门里的军队,他们随时可能过来,再将戏班子全部抓起来。
但是那个领头的旦角拱了一拱手,正色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唯一知道的是猫腔主人让我们来这儿唱戏我们只唱一段戏,唱完就走。”
说完,吱吱呀呀的戏曲声便响了起来,他们直接在原处开始唱戏。
“话说那孙丙手起刀落砍下公子头……”
猫腔,本就是赵县最悠久的戏曲,每个人都耳熟能详,不管男女老少都能小哼一段,不管是什么时候。
一时间,钱丁也听着痴了。
仿佛有千万只猫爬了出来,人像猫,人是猫,大猫,小猫,灰猫,白猫,他们伸着爪子走来走去,狂热无比。
戏曲悠扬,戏声跌宕,就在,昏迷不醒的孙丙面前,在这升天台前方一处狭窄的道上,一部史无仅有的戏,正在唱着。
然而好景不成,很快官兵便提着长矛,浩浩荡荡的跑了过来。
他们的剑锋无情,狠狠的戳进了戏班子人的身体,鲜血喷涌。
所有的猫都死了,除了钱丁。
漫山遍野的尸体,周遭只有冷咧的风声。
钱丁静静的站着,宛如一座雕像,突然,他把头上的乌纱帽狠狠向着地上一抛。
“这狗官,老子不做也罢!这条命,老子不要也罢!”
他双眼血红,他的口气狰狞,他提着刀上了升天台。首先杀的就是刽子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刽子手握住刀柄,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钱丁又是一刀,捅进昏沉不醒,但仍然顽强的活着的孙丙的身体。
这个饱受世间折磨的人终于丧了命,没有等五天期满。
钱丁孤零零地站在升天台上,
他的下方,一大队戴着红缨帽的官兵全副武装向他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