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王朝的中心,一座见证无数次称王败寇的城都。
妇人撩起轿帘环顾四周烟火缭绕的早市,喧嚣声外走城门,滚水冒出的热气携带食物香布满街面。
混沌摊前的客人抹去胡须上沾染的汤汁,行人小心躲避拥簇来的小贩。
繁华之意直戳人心,景胜之象难以置信。
“世道再乱,京城都独于世外。”
她心中百般感慨,以前只是听说过京城安定,没想过城中同盛世一般,安居乐业。
女人叹了口气,不知是叹京城,还是在叹家乡。
“就这儿,三叔,停下吧!”
妇人一身黑衣,头戴黑纱,样貌身材皆遮挡,车外四十多岁的男人放下马凳,笔直站在车下,右臂抬起定在半空,让女人平稳下轿。
两人来到一家小门前,门上红漆脱落殆尽,只留点点残迹,门额悬挂木牌:二十。
砰砰砰
“门没关,使劲推。”
秀气的小锤敲击凳腿,青年嘴里叼着泛锈的铁钉,艰难挽救小凳若风中残烛的寿命。
各种各样的木匠手工随意摆放在院内,木桌,木椅,还有涂有鲜艳颜色的小木块。
形状各异的木块,在孩童手中组成房屋,建造推倒的过程,玩的不亦乐乎。
金羽的鸡躲在木块后,趁机啄掉一块,看到幼儿伸来魔爪,便极速跑开。
“找地方随便坐。”
罗问放下手中活计,声音清澈,仿佛未经世事。
他上身仅穿一件敞怀虎皮坎肩,腹肌外露,面色红润,完全不像寻常守尸人那般蜡黄。
“请问,是罗先生吗?”
女人接过男人擦干净的木椅,坐在罗问对面,微笑说道。
“先生不敢当,您叫我罗问就行。”
光线穿过黑纱,女人样貌模糊地呈现在他眼前,鹅蛋脸配上精致五官,嘴角美人痣点缀,年龄比罗问大不了几岁,带有与年岁极度不符的成熟贵妇气质。
罗问更感兴趣的是,她身后的男人,身上带有浓厚的鬼气,如不是站在阳光下,他都要认为是厉鬼了。
“我叫李婉青,来自南河道李家,范田论辈分,是我外祖父。”
女人摘下头纱露出明媚的脸庞。
“范田”二字进入脑中,罗问才有一丝明悟,环绕心间的迷茫被轻微打破。
范田还有这富贵亲戚,不像啊,她今天来也没听范田提前说一声。
“来,吃,正经虎肉。”
罗问端起地上瓷碟,递到女人面前。
李婉青默默接过碟子,随意放在腿上,视线一直未离罗问,上下打量。回忆起范田对他的描述,现在看来却有些出入。
没有描述中的惊艳,反而还有些普通。
“我外祖父向我极力夸奖你,说你,守尸厉害,甚至连异尸都送过。”
罗问又掏出一碟果脯瓜子,递给她一些:“数月未去拜访,范老身体还好。”
女人微笑回道:“还好,昨天我还给他又带了些陈香泉呢。”
罗问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关系八成是送酒送出来的,范田自己不想接事,又不愿意退礼,所以把人送到自己这。
“敢问,有什么事是我能帮的吗?”
女人眉眼一低,面露悲伤:“家夫数日前身亡,我想请先生去外地为我夫守尸。”
守尸不一定在轮回井,可以在任何地方,只不过离开轮回井,尸变的概率大增。
尸体一般需要经过尸仪司批准才可入土,过不去就需要运往京城入轮回井。但古人毕竟都重全尸入土,穷人没办法才按流程走,达官贵人都是请守尸人灵堂收尸,再经高僧或道人做法超度,也可入土。
这种方法叫摸蛇,也叫摸钱串子,有毒没命,无毒一夜暴富。
男人在女人的示意下,掏出两锭猪肚银送到他面前:“这是定钱,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有厚礼相赠。”
推回钱财,罗问抱歉说道:“小姐,想必您也看见我这门上的木牌了,我也算是有点自知之明,况且我还带着孩子,真没摸蛇赌一把的勇气。”
李婉青弯腰将银子放到瓜子上:“您谦虚了,作为前五以外的守尸人,你可是唯一一位送走过异尸的人。”
“话是没错,南河道远离京城,位于南方,多富贵人家,大多会买童子,请尸仪司测验,自小培养一位或数位守尸人。”
“您看衣着应算大富大贵之家,家中不会没有培养,精挑细选出来的都压不住,更别说我们这些乞丐,还有难民营里随意挑出来的。”
范田都不敢接的活,他去找死吗?再说现在的生活,他很满意,不想打破。
罗问招呼和鸡赛跑的罗庙,安静些,接着说道:“您这事,还是另请高人吧!我无能为力。”
女人听完罗问话后,陷入沉默,身后男人开口说道:“先生,应该是走鬼路的修士吧。”
语气看似询问,但却带着肯定。
罗问点头,男人继续说道:“我李府有一尊罕见的雷鬼,只要能送走我家主人,可以送与先生。”
雷鬼虽然罕见,他也不是买不起,无非是多等待些时日,不至于冒风险。
看罗问打算继续拒绝,李婉晴连忙说道:“它曾在接受数代人供奉,虽无正神职位,但也属家仙之列。立下过大功德,得正神赏赐,一道火云雷。”
“抱歉,我就是个怂人,真没勇气帮您的忙,如果不嫌弃留下来,吃个便饭。虽无好菜,但有好酒迎客。”
求人都到这份上了,再强求就有点不明事理了。
李婉青递回碟子,黑纱再次遮住脸,默默起身离开。
走到门,她再次回身说道:“这几天,我会一直在京城,先生若想,皆可来找我。”
留下地址,乘坐马车离开。
独角:“你为什么不同意,就他们的描述,那雷鬼和鬼神相差不大,还有道神雷,居心位,再好不过。”
“等等再说吧,生死录自打五庙山之行回来,除了死气丸和余寿丹,就没再给过奖励,而且井里还有具来历不明的尸体。”
前些日子,尸仪司送来的,样子和普通尸体无二,但却腐烂异常。
他怀疑那是具异尸,但又不像,还说不上来哪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