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
无涯无际,苍茫无边。
明明应该是庄严浩大的精神世界,却成了一男一女约会的地方。
“下流!无耻!”
宓妃羞怒的捂着嘴,张嘴想哼哼。
但是又担心像之前在现实世界里那样,她正在吃饭呢,好家伙,就感觉虚空中一条软软滑滑的东西闯进嘴里。
“我怎么就下流了?”
张昊理直气壮:“我就吃个果冻,还要被你骂?要吵架吗,臭小鬼!你是有几个妈啊,居然敢和我这么说话?”
洛神牌子的果冻口感极佳。
柔嫩温软,含在嘴里好像要化开似的。
凭什么不多吃几口?
他这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把宓妃气死了,女孩儿嘴唇颤抖,手指也颤抖,指着他:“还不承认!你这小贼!你那双贼手都在摸哪……”
宓妃气冲冲的。
但随即又有些不理解:“梦境相交便罢了,但是,在我清醒的时候,你是怎么亲到我,摸到我的呢?我还专门找龟婆婆瞧过了,我也没中什么邪术……没理由啊!”
她咬着手指甲,皱着小眉头。
张昊干笑了几声。
总不能直接跟她说,我在对你前世的身体做全身大检查,身魂联系之下,你这洛神转世身也会有感觉。
“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看他偷笑不语的样子,宓妃就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再三警告他白天不准对自己动手动脚后,就舒服的在云海之上坐下来。
两只小手揽着云团抱枕,一双秀气的小脚不停踢踏着下方的云团,好似踢水那般踢起一丝丝云絮。
她眯起眼睛,看着这苍茫无垠的云海,方才羞怒恼恨的情绪渐渐消散,变得慵懒散漫,玩了一会儿就把双腿蜷缩起来,眯起眼睛,宛如一只刚吃饱的大猫。
张昊坐到她身旁。
尝试去牵她的手。
“不给你牵了!”
宓妃双手背在身后,警惕的盯着他,一点机会也不给:“瑶光的哥哥是个大坏蛋,你最好离我远点!”
张昊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我们不可能的!!”
“谁问这个了!”
“那你想问什么?”
宓妃的声音很冷淡,有些尖锐。
她的声音本就清脆,现在把情绪刻意冷淡下去,就像玄冥官天时节,冰冷的冻雨敲在洛河刚刚结起的冰面上。
脆脆的,冷冷的。
“我想问问,我妹妹现在是什么情况。”
听他问这個,宓妃放下了警惕,懒懒摆手:“瑶光今天清晨说了,龟婆婆昨晚试了试,算不出来伱到底在哪里。”
宓妃眼神奇异。
老实说,她觉得昊天太子这人好神奇。
龟婆婆那么厉害的人,占卜推算从未出过谬误,宛丘城乃至周围慕名而来的人,都无比崇信她的占卜结果。
但听瑶光说,昨晚龟婆婆扔了十个龟壳,摔坏了九个,偏偏就算不出来昊天太子的位置,搞得彼此都有点尴尬。
“还有一个龟壳呢?”
“被她生气的一拳砸碎了。”
“……”
张昊无语,老乌龟脾气还挺大。
宓妃回想起今早去看望婆婆的时候,听她谈及光严妙乐国的昊天太子……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对方那张树皮一样的老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很奇怪的神色。
那是宓妃从未见过的忌惮表情。
就很怪,那老东西在谈及河伯的时候只会面露鄙夷和厌弃,现在居然会忌惮区区一介神裔?
昊天太子,不简单。
她挺起胸膛:“我呢,看你妹妹可怜兮兮的没个住处,就留她在神庙多住了几日,我觉得你得感谢我。”
张昊沉默了一下,又问:“那只鸟呢?”
“鹦鹉?”
“她叫精……算了,你就叫她鹦鹉吧,差不多。”
“很可爱,很好养的,我很喜欢它!”
怪不得瑶光和精卫会和她做朋友。
宓妃这明媚大方的性格是不错。
看着她得意洋洋好似邀功的模样,张昊初步认知到,这个女孩子真的很好,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在。
都很好。
唯一可惜的是。
她的命不太好。
心头浮现一抹酸涩,他忽然伸手摸了摸这家伙的脑袋,宓妃立马又警惕的向后跳去,像只小兔几。
“干嘛?不准乱来!”
张昊对她招手:“过来,来我身边坐下。”
瞧他没那方面的想法,宓妃试探着在他身边坐下来,疑惑说道:“你是要说什么悄悄话?”
“头发!”
“头发怎么了?”
“头发都乱成鸟窝了。”
张昊抬起手按着她的头,帮她抚平了乱糟糟的头发,顺毛的手法相当熟练。
宓妃乖乖的坐着,眼珠子慌乱的转。
“谢、谢谢。”
说完她就后悔了。
明明就是因为这个家伙,自己清晨才梳好的头发才会变得那么乱,谢他干嘛啊!
不过呢。
宓妃能够察觉出来。
昊天太子在给自己摆弄头发时,那无意间流露出的亲昵和溺爱,虽然知道这应该是他经常给妹妹梳头的习惯,不属于自己,但宓妃还是很开心。
“好了!”
拍了拍她的脑袋,张昊发现这家伙居然舒服得快要睡着的样子,不由惊叹,居然在梦境里也能睡着?
想了想,他竟然直接用念头将两团云变成了躺椅的模样。
“这是什么?”
“坐上去试试。”
几分钟后。
“安逸啊……”
两个躺在躺椅上的懒东西,欣赏着无边无垠的云海奇景,异口同声的发出了满足的叹息之声。
“跟你说个事情,你家里有个不干净的东西。”
凑到宓妃的耳边,张昊小声的说道。
其实没必要说悄悄话,但这色批就是想去贴贴,想闻她香香的气息,想看她面红耳赤的可爱样。
“什么、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宓妃只觉得耳朵和脸颊上热热的,果然脸红起来,瞪着他:“你这个人呀,别动不动就靠过来!”
你不知道你这张脸对女孩子有多大杀伤力吗,真是的。
张昊反而贴的更近:“我喜欢小宓妃,所以才想靠近啊。”
“咦惹~~肉麻死了!”
她又有些小得意:“喜欢我?”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看得出来,宓妃你应该很讨人喜欢的。”
“……”
这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宓妃脸色有些发黑,有些落寞。
她确实从小到大就很讨人喜欢,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自豪满满的宣告【我很可爱】,但是她现在不想被那么多人喜欢。
因为自己死了之后,他们会非常的伤心难过。
嗯,除了昊天太子!
让他喜欢吧!
让他超级喜欢自己吧!
她瞪着这个男人,心想等自己嘎了,心疼死你!
伸手揽住她的脖子,张昊压低声音:“你家有个不干净的东西,你这样这样……让精、咳,让那只鹦鹉这样……”
宓妃挠头:“真的假的哦?”
“你试试嘛,就算我闲得无聊逗你玩,你也不吃亏。”
“那确实,只是如果是真的,后面该怎么办?”
“你是神庙祩子,见到神庙里混进来脏东西,你当然是求神了。”
宓妃一怔,随即面露恍然:“懂了,你是想给河伯找点乐子?那我必须帮你了,我巴不得那个丑八怪马上去死!”
他面露古怪的笑容,没说话。
数次观测,再加上宓妃提供的情报,张昊已经大致弄清楚了那位洛河河伯的行为方式,那是一个因妒生恨的精神病人。
洛河河伯,对洛神绝对抱有某种刻骨铭心的执念。
就是不知道是哪种。
反正不论是哪种,都相当抽象。
抽象的河伯能不能忍,很难说。
但是在文鱼右令暴露行踪后,那位很能忍的龟婆婆肯定不能再装聋作哑,她想要迎回她照顾了数万年的洛神公主,那就绝不能让宓妃现在就死。
宓妃,只能死在洛河河祭。
在那之前,任何想要杀害宓妃的人,都是在触碰那老乌龟的逆鳞。
所谓驱虎吞狼之计。
既可驱文鱼杀河伯,也可驱老乌龟杀文鱼,更可使三者争斗。
除此之外,也是暗账明算的阳谋。
“你这么做的原因呢?”
宓妃没有他那么多的诡谲心思,但也察觉到昊天太子此计是想把水给搅浑,就是不知道他到底什么目的。
原因是什么?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可能放任一个危险至极的东西一直潜伏在瑶光身边,因为我无法保证未来一定会如我预测那样发展,更因为……”
张昊深深的注视着宓妃的眼睛:“更因为,我讨厌命运!”
宓妃注定变成洛神,这是命运。
昊天注定变成玉皇,这是命运。
“我不畏惧命运,我也不反抗命运。”
“我只是讨厌这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被他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宓妃心里一跳,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一阵恶寒,说不出的不安和宿命感浮上心头。
她勉强的笑道:“哪有什么命中注定啊,我觉得,世上只有天注定这种说法。”
张昊抬头看向无尽虚空。
仿佛能透过虚无缥缈的精神世界,直视那空空荡荡的中央钧天。
想到那个众神估计都知道却秘而不宣的大秘密,他不由哂笑道:“天都没有了,何来天注定?”
……
“真的吗?兄长是如此安排的?”
“嗯嗯,别问我他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那个坏蛋在哪……”
“咕咕?”
“放心,他比咱们还快活,饿不死的。”
“但是、但是我不知那鸟的模样和叫声啊,兄长为何这样安排?”
“那就不知道了。”
“咕咕!”
“她说她知道。”
那两个小丫头在说什么呢?
算了,反正都是小女孩之间的幼稚话题,无聊!
我要看到美男成群!
很遗憾,神庙里清一色的女人,就连那条汪汪吠的狡兽也是母的。
(注:狡兽,一种类似于狗的野兽,读音类似教授,但并非教授)
清澈的池子里,丹红色的文鱼张开嘴,直接吞掉一尾鲫鱼大小的鯩鱼,颇为满足的咂咂嘴,吐出一串泡泡。
家养的鱼并不一定就比野生的难吃。
有的鱼,反而会因为营养过剩,肉质比野生的更加肥美。
文鱼右令在这里潜伏了数月,感觉整个人都变胖了,有些担心会不会影响到自己曼妙婀娜的身材。
神庙里大大小小的动静,其实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君上要她监视河伯的同时,也要她调查洛神的情况。
结果别说洛神了。
他么的河伯居然不住神庙,一天到晚就蹲洛河边对鉴自怜,就他那丑得批爆的样子还穿红戴绿,涂脂抹粉。
至今难忘,她第一次见到河伯正面时的那种震撼感。
如果她懂梗,她一定会举起一面国旗,升起一条长裤,并且在嘴里含根辣椒,向抽象致敬。
泰裤辣!!!
那圈黑又亮的胡须是你的保护色吧?
哟嚯,还留长指甲呢,姐们儿?
谁懂啊,家人们?
“妈的……”
也得亏文鱼右令职业素质过硬,当初偷窥河伯尊容时硬是忍住了胃部的翻江倒海,没有当场吐出来惊扰到对方。
想起那位的模样,文鱼就有点倒胃口。
“算了,睡觉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虽说昨晚,昊天太子的妹妹忽然造访此地有些突兀,但听了一会儿,不外乎是她找哥哥的破事。
也就那样吧。
今日无事,睡大觉!
她眯了一会儿,但没多久就有一个魔咒般的声音,唤醒了刻在她灵魂深处的恐惧,噩梦一般惊醒了过来。
“哗啦!”
文鱼身形凝滞在水里,沉默又惊惧的等待了很长时间。
就在她侥幸认为那只是噩梦而放松的刹那时间,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
“酸——与——!!!”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