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早上六点多,白水醒过来。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睁眼,而是继续维持自己双手和腹的端正睡姿,默默地感知房间。
房间里没什么凉意,没有呼吸声、水滴声、吞噬声,也没什么东西无声凝视过来的感觉。
只有一点比较奇怪:他的心跳很急促。
刚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心跳几乎快达到一分钟一百五的程度了,现在正在缓慢地下降,慢慢地降到了一百拍左右。
又纹丝不动地躺了片刻,白水才睁开眼睛,他环视空荡荡的房间,第一时间看向书桌的位置。
在书桌最内侧,一只布谷钟静静地立在那里,因为时间还没到七点,所以还没有发出刺耳的声音。
它呆着的位置和昨天的位置一样,没有移动。
除此之外,书桌上还有一叠报纸和一个黑色的本子。
房间里很安静,其他各种物品的摆放也和入睡时一样,白水一点点移动视线,观察没有任何变化的房间,他抬手摁了摁胸腔,在确认自己身上匕首都还在的同时,感觉到了一丝古怪的微妙。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这间房间好像有其他人的气息,和他第一次睁眼,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感觉差不多。
他先摸了一下自己,确认自己身上的匕首还在,又边掀开被子下床,边低头看向床下,视线在床脚下一扫而过,扫到一根压在床脚下、只露出一点尾巴的黑色短发,又走到书柜边,随手抽出一本书籍。
一根黑色短发和书籍一起被抽出来。
白水看了一眼,随手把书和头发塞回去,又走到书桌前拿起报纸翻开看了几眼。
本子是在便利店购买的。
昨天,在原路返回学校,又按照早上上学的路线原路返回黑羽家时,白水数了数钱包里的纸币,去路边的便利店购买了一套洗漱用品。
没办法,不买新的洗漱用品就只能用黑羽家卫生间的那套洗漱用品,那是原主用过的。
大多数人都无法忍受自己和别人共用一套洗漱用品,白水也是大多数人的其中一员,哪怕认真来说,那套原洗漱用品搭配的是这具身体,其实根本不需要换。
又考虑到不会自动刷新的纸币,在挑洗漱用品时,白水顺手挑了一个最便宜的干净笔记本,付款的时候顺便接受了店员小姐的亲切投喂,把对方存了几天的报纸一并带走。
最重要的是:那叠厚厚的报纸不需要付钱。
白水很满意。
他拿着报纸翻到最后一页,视线在自己的字迹上停留了片刻,又放下报纸去拿本子,这次是从后往前翻。
在黑色笔记本的最后几页处,有一根黑色的短发卡在白色纸张根部的深处。
“没人深入检查过?”白水无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他把本子翻到最前面,看了看上面的字迹。
考虑到钱包并不会定时刷新纸币和目前的身份,以及对金钱的需求性,在排除了‘去便利店兼职’这种会引起其他人怀疑的渠道,白水选择重操旧业,继续写作。
在文学方面,霓虹有一个特点:推理小说相当茂盛。
无论是长篇、短篇、还是神经病呓语纯属乱写的废稿,只要耐心磨一磨,总能兑换成一定数量的金钱。
长篇和呓语废稿都相当费时间,不太符合‘快速兑钱’,所以白水选择了短篇推理小说。
时间太短,他只敲定了大致的思路,写了一个开头,便在浓郁的睡意中快速入睡,现在笔记本上还是只有他修修改改的痕迹,没有其他人留下的印记。
扫了几眼,白水放下笔记本,他侧身靠在书桌上,再次环视房间,还是有一种‘有人来过这里,有人动过东西’的微妙感。
可能是处于不安全环境而产生的错觉,也可能是大脑捕捉到了某些细微痕迹所发出的警告。
在安静到有些静谧的卧室里思考了几秒,白水垂下手臂,握住从小臂处滑下来的匕首,他向衣柜走过去,用刀尖一点点地挑开衣柜。
衣柜里的衣物并不拥挤,忽略掉那些不应该出现在男性衣柜里的不恰当服饰,全部都是当季衣物。
白水无视衣柜角落那堆折叠起来的鲜艳衣物,他四处打量了一下衣柜,视线在衣柜的门沿处停顿住。
门沿上空无一物,没有黑色短发。
昨晚真的有人入侵过这里,打开了衣柜。
并且,对方没有发现门沿上充当警戒物的黑发短发。
只定定地看了一两秒,白水就自然而然地移开视线,他把匕首往手里收了一些,随手关上衣柜,作出大松了一口气的动作,“看来是错觉,没人入侵过。”
他转身靠在衣柜上,看向整個房间,像是苦恼一样抬手揉头发,继续音量正常地自言自语,“果然还是过度警惕了。”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窗户处突然传来‘嘭!’的一声重物碰撞声。
白水立刻侧首看过去,同时更加警惕,做好随时会被人从另一个方向袭击的准备。
百叶窗紧闭着,有一个大概两个巴掌大的阴影糊在窗户上,它展开翅膀,阴影变成更大的鸟状。
阴影的主人在百叶窗上寻找了几秒,找到了层叠窗户上的一条缝隙,它动了动,努力拱了几下。
百叶窗打开半分,一点黑色的喙沿着空隙钻进来。
白水:“?!”
在发现那处阴影变成鸟状时,他的思维就迅速判断‘是鸟!’,并带动身体慢半拍地往后跳了一下,直接两步并作一步地跳到卧室门边,用背紧紧贴着门。
黑色的喙动了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嘎?’。
百叶窗是连动的,一条缝隙被啄开,其他的缝隙也一起敞开半分。
在喙上面一些的缝隙处,有一只红盈盈的眼睛瞪过来,那是鸟类的左眼,它的右眼要离窗户远一些,只露出半分的交叉缝痕。
是一只右眼瞎、左眼冒红光的乌鸦。
和昨天中森青子在图书馆看到的那只乌鸦特征一样。
白水盯着百叶窗上乱动的喙看了几秒,他理智地劝告自己‘乌鸦的喙没啄木鸟那么厉害,一下两下不会啄烂脑壳的’,又理智地估测了一下双方的距离。
他冷静道:“你好。”
乌鸦又动了动喙,往后退了一下,从百叶窗缝隙处退出去,“嘎嘎嘎!”
大声叫完,它又钻回来,用血红色眼睛盯着白水看。
白水奇迹般地理解了:钻进百叶窗缝隙的时候,乌鸦没办法放肆叫,所以它先退出去才回答。
问了就回答,挺有礼貌的。
就是有一点,回答‘嘎嘎嘎!’和不回答好像没什么区别。
“我以为你会在昨晚的时候来找我,等了您很久,”他无视刚刚的小插曲,继续试探着道,“我应该怎么称呼您,乌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