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的暖阳,映照着木框窗沿上的黄色油漆,明明晃晃的十分显眼。
书桌上盖着的玻璃下,铺着几张报纸,报纸上的日期清楚的写着83年3月17日的字样。
陈光耀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四合院里的老槐树,整个人直接呆若木鸡。
“我……我这是重生了?”
透过玻璃上的模糊的倒影,陈光耀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倒影里的自己的确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稚气少年,头发油油的,脖子上还戴着一条红领巾,虽然脸色有些蜡黄,胳膊也有些干瘦,但意外的精神。
曾几何时,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回到过去,回到小时候,但是现在这陌生的四合院,明显不是他小时候的农村瓦房。
陈光耀一阵傻眼,但或许是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他现在对于这重生之后的一切,仅仅只是短暂的迷茫之后就瞬间变为狂喜。
“我重生了!我回来了!80年代!黄金时代!”
这是一个被无数人怀念和追忆时代,乡土人文,百业初兴,遍地都是机遇。
陈光耀上一世碌碌无为,也曾经无数次憧憬过这样的黄金年代,没想到如今竟然莫名其妙的重生了。
他激动的正不知现在该去买股票还是下海经商,突然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形佝偻的小老头慢慢吞吞的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编织菜篮子。
那小老头自顾自的从菜篮子拿出一个大瓷碗,沙哑着嗓子道。
“光耀,来喝豆汁儿咯。”
“豆汁儿?”
陈光耀一愣,又看了看窗外的老槐树,随即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心道。
“这里难道是燕京的城区?没想到我命这么好,重活一世竟然还能成为燕京城的爷。”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笑了笑。
虽然都说燕京城没别的,只有地道,但是燕京城的爷还真就是爷,尤其是这个年代能够成为燕京的城镇人员,那可真是天胡开局。
至少现在他不用回到农村割猪草,现在还能在这四合院里悠哉的喝着豆汁儿。
他看了一眼那身形佝偻的老头,随即又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陈设。
燕京城的四合院虽然大,但是一般都是好几户人住在一起,尤其是80年代,他住的这个屋子就更是闭塞。
不说什么厨房厕所,整个屋子除了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之外,就是两条矮板凳,其他的家具一样都没有,各种杂物也都是胡乱的堆在屋里。
整个屋子可能连七八平米都不到。
突然,陈光耀的目光一凝,看向了墙壁上的挂着的两张黑白照片。
那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大概二三十岁不到,都穿着草绿的戎装,胸口佩戴着大红花。
只是那黑白的照片质地却让陈光耀心中隐隐有一丝异样。
果然,或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那身形佝偻的小老头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随即又低下头去,再次喊了一声。
“光耀,来喝豆汁儿。”
“……”陈光耀犹豫了一下,回头又打量了那小老头一眼,却发现那小老头一直低着头,没有看他。
正当陈光耀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那小老头面前的瓷碗边上却突然落下一滴泪来。
一时间,饶是陈光耀刚刚重生,满心的激动和狂喜,此刻也瞬间荡然无存。
从这个身形佝偻的小老头身上,他隐隐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家境。
这个看似简陋的小房间在如今这个年月显然已经算是极好的标准,大部分和他同龄的小孩,此刻怕是都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割猪草,抱着弟弟妹妹在山坡上掰玉米。
他之所以能悠哉的在这燕京城的四合院里喝着豆汁儿,显然全是靠着挂在墙壁上那两张黑白照片。
陈光耀重生之前已经迈过了三十岁的槛儿,经历过十七八岁的青春热血,也经历过二十四五的懵懂迷茫,三十岁的年纪已经算是度过了半生光阴,自然也明白生命的厚重。
他不声不响的坐在了桌边,端起那碗豆汁儿喝了一口。
本以为这东西就是发黄的豆浆,没想到一口到了嘴里,又涩又苦,没有一丁点甜味,直让他想要扭头就吐了出来。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这个年月和他所处的年代到底是大不一样。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个身形佝偻的小老头心中的情绪似乎也缓和了许多,如许多老年人一样,絮絮叨叨的嘀咕着。
“光耀,你以后要听话。你这名字是你爹专门请人取的,不是什么猫三狗四儿的玩意儿,你要光耀我们陈家,也要光耀我们的国家。”
“……”陈光耀又是一怔,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了。
也不知道是进了社会以后,还是早在学生时代结束,就没人这样说他了。
他顿了顿,放下瓷碗,沉声道。
“我会的。”
或许也只有重活一世,他才能有这么的明悟和决绝。
这话说完,陈光耀看了一眼天色,现在正好是早上六七点的时候,正是一天开始之际。
他心中激动,已经顾不上什么时候,只想赶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便勉强又喝了半碗豆汁儿,抛下一句。
“我去外面逛逛。”
“可别走太远!”那小老头赶紧提醒一句。
话语之间,陈光耀已经麻溜的跑出了屋子,朝着院子外跑去。
院子里的老槐树大概是清朝就种下的,郁郁葱葱,将早晨的阳光都切割的细碎如沙,洒在陈光耀的身上。
他兴奋的往外走去,迈过那高高的门槛,院外就是一条不算大的胡同。
胡同口就是大街,三五个工人穿着深蓝色的劳保服,骑着自行车,正早起准备去工厂上班。
远处的城楼连绵,伴随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在这个初春显得格外热闹。
陈光耀小跑着跑到了胡同口,看着这陌生的世界,心中既茫然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