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为将来打算的,自然不止老刘一方而已。
南中各郡,并非普遍印象中全是毒瘴贫苦之地。
而不在老刘掌控之中的四郡里,益州郡,也就是后来的建宁郡当属其中之最,既有盐池田渔之饶,又有金银畜产之富。
雍家自雍齿之后被封居于此,不得不说高祖刘邦以德报怨,是真对得起他家了。
雍家大宅占地之广,比老刘的汉中王府还要大出许多。
其屋舍之豪华,陈设之奢侈,更不是只置办了一些锦衣皮裘的老刘能比的。
雍闿自小便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已经不只是狂妄的程度了,历来中央派往益州郡的太守,在雍家面前都只是个屁。
他雍家不点头,所谓的太守一条政令也别想推行下去。
雍闿很喜欢刘璋,因为刘璋仁慈暗弱,这种仁慈备受大族豪强、以及无有远志的士大夫推崇。
因为刘璋的仁慈,宽松的律法,更多是对这些贵族阶层而言,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当初纵容东州兵横行。
可在这种“仁慈”之下,有多少惨遭蹂躏欺压的百姓,那就不是仁慈的刘璋会考虑的问题了。
雍家在刘璋时期,那是十分的滋润,当时刘璋对南中基本采取放任的态度。
然而换了刘备入主益州,却似乎想要单方面改变现状。
先是设立了所谓的“庲降都督”,任命朱提郡太守邓方兼领此职,虽然都督府也只是形同虚设的安排在最北边的朱提郡,对南中其他四郡并无实际约束力。
可是庲降、来降,刘备此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交州孙权麾下的士燮、步骘,早就开始与雍家保持联络。
他们遣人告诫过雍闿,刘备之志高远,绝非此前的益州之主可比,要早做提防。
不得不说,江东吴老二刚正面虽然拉胯,但暗中玩渗透、背刺这种阴谋手段,扇阴风点鬼火,确是此道高手。
有什么样的主公,就聚拢什么样的臣子。
当时雍闿还不信,因为以前从未有人打过南中的主意。
想当初王莽动员巴蜀军民30万,征战3年尚未能平定,敢动南中就会陷入战争泥潭,而且经常降而复叛,南中不搞事就不错了,谁会吃力不讨好的主动招惹?
但出于对士燮,尤其是步骘能力的钦佩和信任,雍闿还是依其言,重金收买了刘备的近侍。
没想到啊没想到,果真如他们所言,刘备北定汉中之后,居然真的将主意打到了南中的头上!
想让他雍家老老实实的缴纳赋税,甚至接受中央管制,服从派驻的官员管理?
门儿也没有!
这太守正昂,平素便经常违逆他雍家的意思,张口闭口皆是主公如何,雍闿早就想动他了。
此番正好,干脆直接反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刘备那名近侍已经逃过来了,不然的话自己还能继续探听到他对于南中的具体安排。
不过这只是小问题。
雍闿身旁一个美艳侍女将酒盏端至他嘴边,他抿了一口朝对面之人道:“孟兄,起兵之事,你意下如何?”
对面一個高近八尺,膀宽背阔的虬髯大汉,亦正在美女侍奉下饮酒吃肉,正是孟获。
孟家是雍闿在益州郡唯一看得上的家族,一来孟家在夷人中说一不二,二来孟家素来以雍家马首是瞻,雍家投桃报李,两家基本算是利益共同体。
这一代的首领孟获并不似相貌那般粗野,与雍闿私交处的不差。
此时他抹了把嘴,对雍闿哂笑道:“兄果真以为江东之人可靠?岂未闻其在荆州大败,损兵折将,连孙权都险些命丧公安,如今竟成了瘸腿将军。”
雍闿不以为意:“用兵总有胜败,江东富庶,这点损失还不至于伤筋动骨。起兵之后,我等归附东吴,士燮已答应到时予我任何支持……”
“呵,只怕到时候真打起来,江东给的只会是‘除了实际帮助以外的任何支持’吧。”孟获显得很是不屑,看上去十分瞧不起江东。
雍闿闻言觉得话头不对,忍不住蹙起眉头:“怎么,就连孟兄也怕了那刘备不成?”
孟获哈哈大笑,一把将女侍推开:“兄当我孟获是什么人?便是霸王在世,若敢进兵这片地界,某亦敢领兵战上一战!
“某是劝兄莫寄希望于江东,莫说似那等阴险鼠辈,必不肯出兵相助我等,便是出兵,又有何助?兄不如加紧聚兵操练,咱们自己战而胜之,方是正道。”
雍闿这才眉头舒展,忙问道:“如此说来,起兵之事,孟兄是答应了?”
“益州郡,我等向来说一不二,兄统汉民,吾领夷越,岂能任由刘备说取便取?”
孟获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啪嚓一声拍在案上,石杯应声而碎:“某这便去召令各部,准备聚众配合雍兄起事。此番定要给刘备一个教训!”
“好!”雍闿一拍大腿,举杯道:“孟兄所言甚是,若刘备敢派兵前来,定叫其有来无回!请!”
侍女忙给孟获取了个新杯,他接过举杯:“请!”
二人对饮而尽,相视大笑,丝毫不担心即将到来的战事。
本来嘛,刘备要东防孙吴、北敌曹魏,如今又经连番大战,还有粮吗?还有多少兵?
加之其军对此地环境不熟,等起兵之时正是万物复苏之后,光有毒的虫蛇、林间的猛兽便够他们受的。
若是这都不能战而胜之,自己也别当这雍家之主,孟获也别当蛮王了,干脆一起结伴上路去成都给刘备牵马坠蹬算了……
……
他们有信心,刘禅的信心更足,不为别的,就冲面前这人的名字——诸葛孔明。
只要到时候劝好老刘,让他同意由诸葛叔主持南中之战,定然万无一失。
此时的诸葛叔基本没有亲自带兵,都是在搞后勤,老刘恐怕对他的惊人军事才能还了解的不够透彻。
到时候法正应该也好了,正好腾出手来平南。
历史上诸葛丞相225年3月开始平南中,5月渡泸深入不毛,待到秋季战事已经结束了。
而当时丞相手中可是地狱级的烂摊子,夷陵大败、精锐烧光、猛将所剩无几、仓廪空虚、东吴天天嚷嚷西进、曹魏天天派人劝降……
而丞相就只缓了一年恢复国力,派邓芝安抚住吴老二之后,便毅然出兵,用一把烂牌就将南中打服了。
何况如今?
“太子方才所言南中之策甚好,与亮不谋而合。”诸葛亮笑道。
会后,刘禅与诸葛孔明二人久违的对坐畅谈。
刘禅闻言笑而不言,心道:「那肯定不谋而合啊,我就是把您原本会做的事加点料又说了一遍罢了……」
他刚想谦虚几句,却听诸葛亮又笑道:“还有一人亦作此想,太子不在成都,亮近日空闲时常与其讨论军事。我观此人颇有才干,不若将其请来共议可好?”
“哦?那自然再好不过,却不知是何人能得诸葛叔如此评价?”刘禅闻言大感兴趣,他可太缺人才了。
诸葛亮羽扇遥指东方:“太子可知荆州马氏五常否?”
刘禅闻言脸上的热情一僵,他已想到了一个人……不会吧?
“‘马氏五常,白眉最良’,我自然知晓,诸葛叔是说马良马季常?”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季常之才自不待言,然其弟亦是才器过人,常与亮探讨军事至夜深。此人正是这成都县令,名唤马谡马幼常。”
刘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