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郡,治所滇池县。
在这个时代,哪个地方淡水水系丰富,哪里的发展速度就快,也就更富饶。
益州郡之所以能成为南中各郡之最,主要依靠的便是其丰富的淡水资源。
滇池、以及后世命名的抚仙湖,皆在其境内。
其治所滇池县,就守在滇池边上而建,距抚仙湖亦是不远,位置算得上得天独厚,四月的景色亦是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只是如今,这份美丽与宁静被无情的打破了。
“哈哈哈,别跑啊。”一個身穿皮胸甲、皮甲裙,胳膊和腿却暴露在外的士兵,正猥琐的笑着,持刀追逐一个女子。
那女子皮肤白皙细嫩,衣饰皆从汉人习惯,显然也是出身富裕人家。
“啊——!救命!救命啊!”平日里说话细声细气的女子,惊恐的大声呼救。
但此时县城中早已乱作一团,类似的烧杀抢掠行径到处都在发生,又有何人能来救她?
女子向前没跑出几步,又被另一个士兵堵住:“嘿嘿,来来,到我这来。”
绝望的女子无论跑向哪里,都逃不出他们的魔爪。
不多时,衣衫撕裂声、凄惨哀嚎声,以及士兵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咒骂声接连响起。
这样的一幕也仅是滇池县的冰川一角而已,随着县城被攻破,无论其中的人原本身份高低,面对恶狼一般的士兵们皆无从幸免。
其中只有少数门前站有同样装束守卫的几户人家得以幸免,士兵们仿佛看不见那几家。
而那几家人也都默契的无人出门,皆泰然自若的在家中等着混乱结束,对窗外四处发生的惨剧视若无睹。
这几家都是平日对雍家言听计从的人家。
城破之后任由士兵们发泄劫掠,这乃是寻常之举罢了,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然而短视的雍闿并未想过,如此纵容士兵们劫掠作恶,今后掌控此地是否会有麻烦?
或许在他看来,只要他雍家足够强大,区区屁民们根本不可能掀起什么浪花。
砰!
士兵们一脚踹开县府大门,当先冲了进去。
志得意满的雍闿此时顶盔掼甲,脚迈四方步,手按腰间刀,张扬得意的笑容挂在脸上,只等着士兵们将那益州郡太守正昂押出。
那老小子不识抬举,他雍家主动派人结交,送去金银珠宝,此人居然尽数退还,胆敢拒他雍闿于千里之外。
平日大事小情皆不问过雍家便自作主张,还真以为他那刘备封的郡守,便是这益州郡之主了?
今日他便要让那老小子好好看看,谁才是此地之主。
雍闿已经想好如何羞辱正昂了,不单要戮其男子、将其女眷分与麾下,还要让他跪在面前,在其脸上撒尿!
“大帅,县府之内空无一人!太守正昂不知去向!”一个士兵头目匆匆跑了出来,单膝下跪。
“什么?”雍闿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可能!事出突然,他怎么可能跑了?!”
雍闿平日里大把金银撒出去,正昂对益州郡的郡兵几乎已经失了掌控,只有这治所在的滇池县,尚有忠心于他的士兵。
今日清晨攻县城,外有大军、内有策应,不过一时三刻便破城了,他哪来的时间跑?
雍闿百思不得其解,那正昂还能背生双翅飞出城去不成?
……
滇池县东北方向,三十骑护送着数辆马车,正在通往味县的道路上行进,身后还跟着一百甲士。
说来可笑,这便是一郡太守正昂,目前手下能支配的全部力量了。
最前头一辆马车上的正昂白发斑斑,身形清癯,面貌自有一股威严正气,可谓人如其名。
只是此时他耷拉着的眉梢眼角,无不透露出沮丧二字。
“唉……吾已得大王预先知会,仍不能保境安民,守土平叛,实在愧对大王啊……”正昂低声嘟囔着,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红黑相间的朝服。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相貌无奇的青年,此时正与车外的一名骑士交谈。
“王校尉,前方三十里便是味县,只是此地应亦在雍家之手,我等只怕……”
此人正是太子刘禅手下“金牌打野”——王猛,此地众人皆知他是太子亲军中一校尉,但并不知道他其实是专司谍报的赤影校尉。
王猛点点头:“无妨,尔等于城外十里林间隐蔽,某自去城中采买补给。”
他这张大众脸,又不是此地人士,即使遇到盘查也早已备好说辞。
“是!”
随后他将头转回,看向这位执拗的太守。
自己早已通知过他雍闿和孟获欲反,让他带家人,与忠于汉中王的官吏士兵提前逃往朱提郡,投奔庲降都督邓方。
结果这位正使君得到消息后,非但不逃,反而派人通传各地,组织人手意欲凭一己之力平息叛乱。
雍家在益州郡盘踞多少年了?那可是从高祖繁衍至今的大家族。
什么东三郡的申家,在其面前比一只臭虫也强不到哪去。
无论是家族底蕴,还是对当地的掌控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益州郡多产金银、又有盐池可以晒盐获利,雍家如果单论财富,较一些中原家族亦不遑多让。
何况如今还联合了蛮王孟获,正使君拿什么和人家打?
可他还就真敢打。
其他县以及郡县兵各部,自然全都是站在雍家一边。
但让王猛惊讶的是,正昂竟然对郡治所在的滇池县,仍有相当程度的掌控。
但即便如此,以一县之力对抗雍家与孟获,仍是痴人说梦。
何况县中亦有雍家的势力。
已看出事不可为的王猛,立刻找到了忠于正昂的将官,言明利害,二人一同前去面见正昂,这才半强制的将他和家眷们提前送了出来。
而这位正使君,即便逃亡前,仍要一丝不苟的穿好朝服,随身带好官印才肯离去。
正昂的固执王猛虽不能认同,但心中也十分钦佩,此时温声劝道:“使君不必如此,虽贼人势大,我等还需暂避一时。然汉中王与太子对此地情势早有预判,只等平叛大军一到,定可横扫叛贼!
“那雍闿最快也就今日方知我等已逃,追兵来不了那么快,路上想必也未做封锁。等到了味县,我等稍作补给之后便转道西北,于涂水渡口登船北上,等进入朱提郡,使君便安全了。”
正昂点头叹道:“为今之计,便只好如此了。只是有负县中百姓……实乃正昂之罪。”
“此乃雍闿之罪。”王猛正色道,随后一叹,“生逢乱世,百姓又有几时不苦。不过借此机会一举铲除雍家,平息叛乱之后,大王与太子定能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届时使君正可一展抱负。”
正昂闻言,脸色这才好看许多,拱手道:“王校尉官职虽不高,见识却不凡,只当一亲军校尉却是屈才了。”
王猛拱手笑道:“在下本愚钝之人,此皆太子多年点拨之功,身居此职已甚为惶恐。能为太子效力,便做一牵马坠蹬之卒亦可,岂敢多有奢望。”
正昂闻言一愣,心中却对那素未谋面的太子刘禅多出许多好奇之心。
也不知……太子是何等样人?
……
太子正在王府别院中,亲自给一人换药。
那人面貌较之恶鬼还恐怖,脑袋上的头发早已剃光,一张脸扭曲变形,全无一块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