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的斥候,比雍家的更早发现对方,数人一组、轮换递送情报的更专业侦查方式,对敌方变化也掌握的更精确。
之所以五里路走了半个时辰,是因为他在得知敌军大乱,似乎是被李恢他们突袭之后,临时改变了策略。
先前他只想集中优势兵力,突破一个方向,将李恢和尚存的爨家军从包围圈中带出来。
把这個第一要务完成了,再谈其他。
但眼见情况发生变化,他也立刻对作战计划重新做出了部署。
张翼临时分了三千兵马去西边伏击,那雍闿若逃,定逃回西南滇池,或向西北去寻孟获。
南边是沼泽,东边有大河,北边……除非他嫌死的慢。
西边山路有三条,一大二小,无论去西南还是西北,都必经此处。
敌军也有万人,而且据太子所说其尚未兵力尽出,在保证稳妥的情况下想要将三条路都控制那不可能。
他将这三千人都安排在了大路,雍闿仓皇逃窜之下,定然会选更好走的大路。
待张翼率领七千士兵杀到,却看到了惊人一幕。
厮杀得仅剩千余人的李恢等人,竟然杀散了被雍闿留下阻击的部队,看样子约有两千人左右。
此时爨家军正举着刀枪,红着眼疯狂的追杀前方的雍闿大部人马。
而雍闿等人发现张翼援兵已至,唯恐被拖住,不敢恋战,一开始还是且战且走,后来干脆变成了一味逃亡。
于是就形成了现在这千把人人带伤的残兵,喊打喊杀的撵着数倍于己的士兵跑的奇景……
虽是借了自己援兵的势,但能打出这种效果,其中也必有将才。
“李德昂将军何在?犍为张翼奉太子之命,特来相助!”张翼率军加入对雍闿兵马的合围掩杀,同时高声呼喊。
虽然大功在前,他也没忘了太子交给他的首要任务是救人。
“张将军,李恢在此!将军只管追杀雍闿,切莫叫贼人逃脱!”李恢喘着粗气,抹了把溅满鲜血的脸高声疾呼。
“李将军且率伤兵暂歇,某自去擒那雍闿!”张翼说罢分千人保护李恢等人,率余众继续追杀。
雍闿行至山间三岔路口,只见道路一大两小,当即挑了大路。
“家主,大路之上恐有埋伏,何不选小路前行?”一个雍家幕僚有些不祥预感,策马挨近雍闿道。
雍闿怒道:“后有追兵,小路崎岖难行,汝欲害吾乎?”
说罢手起刀落,一刀将其刺死,急命麾下朝大路奔去。
其余众人见那幕僚死不瞑目的惨状,顿时不敢多言。
雍闿见前军已上大路,自己率中军也匆匆逃进大路,没有任何异状,不禁冷笑一声:“哼,自作聪明……”
“放箭——!”
嗖嗖嗖!
大路两旁林中草丛,忽有汉军自其中起身,一声令下,顿时箭雨泼洒而至。
“啊!!”毫无防备的雍家军一时间惨嚎不断。
雍闿大惊失色,只见路旁埋伏的汉军至少也有数千,旌旗漫山。
张翼又率军在后死死咬住他们,高声道:“斩雍闿者,赏银百斤,生擒雍闿,赏银三百斤!”
事已至此,绝望的雍闿再顾不得其他人死活,仅率两百最精锐的雍家私兵护着他死命奔逃。
“杀——!”两轮箭雨过后,埋伏的汉军见敌兵一味猛跑,立刻抄家伙冲了出来进行合围绞杀。
雍闿这辈子在南中作威作福,从没人敢违逆他,动辄杀人抽骨、剖心喂狗,却几时感受过这种危在旦夕的恐惧?
被吓破胆的他俯身趴在马背上,一手抱着马脖子,一手持盾挡着自己的脑袋,在精锐护卫下一路狼狈逃窜。
然而身后被他抛下,从进攻变成撤退,从撤退变成溃败的南中士兵们死伤已近四成了。
他们中很多人也听说过关于太子刘禅的传闻,此时又败在了汉军手上,顿生天命不可违之感,更何况雍闿平时也不算善待他们。
“别杀我!我愿投降!”
投降就像窜稀,只要开了个口子,想堵那是堵不住的。
随着最初的几个人扔掉武器,南中士兵便开始大片大片的投降。
获得了大量降卒虽然是好事,却也因此阻住了汉军追杀雍闿的步伐。
“欸!”差一点就能擒住雍闿,立下大功,却被大路前方跪倒一片的降卒阻住,张翼懊恼的一拍大腿。
不过此次近乎全歼雍家主力的战绩,也已经足够骄人的了。
再强行追赶,就要接近滇池地界了。
虽心有不甘,考虑到大局的张翼还是开始收拢降卒,准备汇合李恢与爨家军回师味县。
毕竟他这次领大军南下,留太子独亲军面对孟获,也不知战况怎么样了。
而险些丧命,死里逃生的雍闿,经此一役彻底被吓破了胆。
根本不敢冒险去寻不知具体位置的孟获,直直便欲转向西南逃往滇池。
恰在此时,他却猛然发现自西北边又来了一队人马!其中甚至还有很多骑兵!
雍闿心中奔腾的马,此时比对方的骑兵还多……刚脱虎口,又遇狼群。
如惊弓之鸟的雍闿哪还有心思细想他们来的方向?更别提细细打量其装束了。
“撤,快撤!”绝望的雍闿连忙将自己沉重的铁胄解下,毫不吝惜的扔了出去。
随后又开始解甲,把沉重的玄铠也扔了……
反正一旦被追上,穿着这些东西也不可能杀得出去,还不如给马减减重,让它跑快点……万一敌人停下来去捡自己的甲就更好了。
“驾!快,快啊!驾!”
智慧迅速膨胀——智胀的雍闿夹紧马腹,挥手就是一顿皮鞭抽在胯下马的身上。
“前……雍兄……否?”
只是毫不吝惜马力一顿猛跑的雍闿,忽然听到远远传来了高声呼喊的声音……还有点耳熟。
仍不敢停步的雍闿,边跑边蹙眉向后张望。
此时他才看清楚,那些向他们奔来的骑兵都穿着青黑色装束,头上也没有皮胄头盔,根本不是汉军。
稍稍放慢马速,他也看清了那个向自己连连挥手的人——那虬髯大汉膀宽背阔,身穿蛮人样式的皮甲,好像……是孟获?
“前方可是雍兄否?”
听见孟获的招呼声,雍闿眼泪都快下来了,当即勒停胯下马:“孟兄!孟兄——”
二人相见,同时下马奔向对方,一把攀住对方的胳膊,眼眶竟然不觉都有点湿润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二位搁这模仿当年关二爷与张三爷古城相会呢……
“我终于见到你了!”(异口同声)
心情激动的二人尚未察觉到异样。
“快助我去反攻北军!”(异口又同声)
这下二人都愣住了,才细细观察对方。
孟获这边一行人风尘仆仆,满打满算也就两千来人……青羌既然被说动出山,怎么也不可能就派这么点人吧。
话说火布俄里那家伙怎么也没在?以他的性子,青羌大举出击,他这个青羌王绝不可能在后方坐着的。
该不会……
雍闿脸色一黑,可孟获的脸色比他更黑十倍。
他眼中的雍闿,甲胄头盔刚才给扔了,身上衣衫染血,左臂还有个断箭头插在上面。
再看他身边,仅有不足二百的护卫在侧,个个比他还惨,你雍家那万余大军呢?!
该不会……
“你也败了?!”(异口再同声)
一对难兄难弟这下确认了自己心中的不详预感,顿时张着大嘴,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