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个身穿黑色衣裳的少年正提着一柄铁锹,朝着乱葬岗摸去。
埋在此地的都是流浪汉之类的穷苦人家,莫说是陪葬品,便是棺木都见不到几副。
这些穷鬼可怜人,生前招不来小偷,死后连盗墓贼都不愿来光顾他们的坟茔。
今晚有人来看他们了。
那少年从那些阴森森的老坟中穿过,面色淡然。
有许多坟头已久无人来祭拜,被野猪老鼠什么的拱出了黑黢黢的洞,森森白骨在月光下隐约可见。
走了十几步后,借着月光,看着面前数十个新堆的黄土坟和坟头附近的白色纸钱,莫问停下了脚步,低声道:
“看来这些,就是这几天刚葬下的新坟了!”
说罢,他朝布满老茧的手心吐了口唾沫,抄起铁锹,开始熟练的刨土。
“咔!”“咔!”
莫问埋头一锹锹的掘坟,一阵阴风呼呼吹过,那地上的纸钱被风掀到了他的眼前,挡住了视线。
他随手将纸钱扒开,继续专心致志的刨坟,好似在挖什么宝贝。
很快,一围卷起来的破草席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眼前一亮,将铁锹插在地上,扒开草席上的浮土,将那席破烂不堪的草席解开。
“哗!”
一形销骨立的中年人赤条条的躺在了那草席之上。
此人全身僵直,肋骨根根突起,四肢紧贴着身躯,如竹竿一般,连毛发都直立着。
他眼窝深陷,嘴巴微张,漏出一口黄黑牙齿,双眸子涣散着,直勾勾的盯着漆黑的夜,颇为瘆人。
莫问好似在挑选白菜一般,捏了捏尸体,满意道:
“不错,死了未到七天!”
说罢,他直起身,从胸口掏出一块手掌大小的楔形石块。
那石块好似从一大块岩石上磕落下来的一般,有一异常锋利的突起,通体漆黑。
深邃的黑让银色的月光都无法照亮这石块,似乎它是一个无底的黑洞。
莫问右手握住石块,左手按在冰凉的尸体上,深吸一口气,右臂一沉,挥着石块猛的朝那尸体丹田处一扎。
“噗!”
那尸体抖了一下,石块齐根没入。
莫问看着毫无动静的石块,皱着眉头,将石块又从尸体上拔了出来,留下了一道裂口,而黑色的石块上没有一丝血迹。
他站起身,把石块揣了回去,抄起铁锹,开始挖第二个新坟,随后如法炮制,又捅了几具尸体。
就这样,一个黑衣少年,披着月光,将一具具尸骨从土中刨出来,再一个个的的捅下去。
很快,新坟都被刨完,莫问的身后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死尸。
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叉着腰,看着最后一具尸体,暗道:
“找了三十几处乱葬岗了,都找不到一具身据灵根的尸体吗?”
说罢,他深吸了一口气,右手高高举起匕首。
“噗!”
朝着尸体的丹田处扎了进去。
莫问等了几息时间,眼睛紧紧的盯着石块,期望有些动静,但后者毫无变化。
见此情形,他也不气馁,准备拔出石块,准备明天找一个新的乱葬岗。
但就在此时,那石块突然冒出了一丝微弱的红光!
红光暗沉如墨,几乎就要与那漆黑的石块融为一体,如不是莫问留心观察,几乎无法察觉。
莫问眼中闪过了一丝金芒,他热络的看着石块上那丝如呼吸般若有若无,时隐时现的红芒,嘴中喃喃道:
“这伪灵根虽然驳杂虚浮,但也够了!”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将双手紧握在石块上。
那被石块捅着的尸体周身,突然亮起了一丝流萤的红芒。
那红芒微弱如雾,让那铁青狰狞的尸体平添了几分厉色,好似恶鬼一般。
紧接着,那些红芒被石块吸引,如水中漩涡一般,打着旋儿,一丝不剩的汇聚到了石块之上。
原本漆黑的石块此刻如同炭火一般通红,看上去妖冶而邪祟。
紧接着,那石块上的炽热红芒突然顺着莫问的双手,如同烈焰火龙一般,兵分两路,直奔莫问的丹田而去!
而莫问此刻也如遭雷击一般,他张开嘴巴,一动不动,瞪大双眼眸子中一片漆黑,见不到一丝眼白。
约莫过了几个呼吸,那匕首上所有的红芒都消失在了莫问的丹田处,重新变成漆黑模样。
莫问此时像是回过了神一般。
“嘶!”
他面部的皮肉抽动着,狰狞着,透着一股癫狂与嗜血。
整个人浑身颤栗,一边吸着凉气,一边动作僵硬的缓缓抬起头,脖子咯吱咯吱作响,好似妖魔僵尸,望之令人脊背生寒,比那身下的尸体更不似活物!
若是有人路过此地,看到此情此景,定会被吓的魂飞魄散!
“哈!”
过了几息后,莫问终于缓过了劲,那双眸子也逐渐恢复了正常,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平定了下来。
莫问闭眼沉视,只见一条细若游丝、寸许长的黑色灵根,正静静地漂浮在丹田中间!
“灵根!成了!我能修仙了!”
他闭上眼睛,努力想抑制自己的激动之情。
但那剧烈起伏的胸口却平息不了他内心的欢欣。
纵然两世为人,莫问也难克制自己那满腔的悲喜!
他站起身,朝着无人的山林高声呐喊:
“啊!!!”
好似回应一般,一阵寒风自山谷而来,满乱葬岗的蒿草被风一吹,在如水的月光下泛起了一阵银浪。
前世的他生在丧尸末日,身为营地首领,因手下背叛,不幸身故,三年前穿越到了这异界同姓之人身上。
此方天地名曰泰安,海陆相连,广阔不知几千万亿里远。
穷极此方历代之人所能远及之地,谓曰七洲。
七洲之大,辽阔无边,其间所居之人,多于恒河沙数。
而那无边汪洋,茫茫冰原所隔的七洲之外,则不为人所知。
而莫问,现在身便在七洲之一的太衡洲。
与前世不同,七洲道法盛行,崇尚修仙。
修士们的种种神通玄妙无比,延年益寿、水火不侵只是小技,大能者更能摧江断海,撼天动地。
而其中得证天道者,甚至能跳脱生死,永生不灭!
是故此间之人无一不渴望能踏上仙途。
修行需要身据灵根,而身据灵根者,凡人中万不存一。
对莫问来说,好消息是:他有灵根。
他八岁那年,天一帮的三大长老之一李霜,就是因为他身据灵根,便将流浪乞讨的他带回了天一帮。
而坏消息是:他的灵根是虚浮驳杂的下品虚灵根,难以修炼道法。
不过,从今夜开始,一切都变了!
莫问吼完,收起匕首,抄起铁锹,准备离开。
他走出去没两步,想了想,又回过头,将最后一具尸体埋了起来,把那把铁锹插在了坟前,好似立了个碑。
做完这些,天将破晓,远处漏出了一点熹微的晨光。
“时候不早,得回去了!”
莫问迎着那晨光,马不停蹄开始往天一帮赶。
约莫中午时,莫问回到了天一帮山门驻地:别云山脉清风山。
别云山脉,地处太衡洲西北,此地属于灵气稀薄的偏远之地。
其长几千里,横跨数国,除了天一帮在此,还有其他的几个帮派如血刀门等也将山门驻地设在此地。
而天一帮,听起来是个仙风道骨的道教圣地,但在宗门林立的太衡州,其实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连修仙宗门都算不上。
须知太衡洲一洲之大,也远胜莫问前世整个世界,其间国家数以万计,亿万生民生息于此。
而在太衡洲上,最负盛名的仙家教派首推清霄派、紫云派、天辰派三宗,而其中尤以清霄派唯尊。
这天一帮的帮主松木真人早年曾是清霄派天罗殿某一长老的奴仆。
凭着这层关系,天一帮接下清霄派在此地的一些物资押运生计。
似清霄派这等道门巨擘,从指缝里漏出一点来,便够这天一帮吃得盆满钵满。
天一帮以此为根基,将押运生意做的有声有色,后又伸手到其他产业,收获颇丰,内库堆金积玉,远胜一般小国富裕,帮派徒众更有数万人之多,让天一帮在此地数国之内颇负盛名,有些称霸一方的感觉。
整个天一帮又分为内外两门。
外门负责处理各国之内的各类生意,打点各处产业。
内门则由百草堂、传功堂、洪堂等大大小小堂口组成。
在个堂口之上,设有议事厅,供奉有三位炼气境长老和掌门,由他们决断宗门大小事务。
“莫问,你怎么又到现在才回来!”
一身穿宽袖道袍,脚踩灰布鞋的少年看到刚刚进门的莫问,赶忙迎了上来,一脸焦急的说道:
“师尊找你!”
眼前这个一脸憨厚的少年莫问认识。
此人是他的师兄石坚,比他大一岁,今年十七,和他一般也是被李霜捡回来的。
一听石坚这般说,莫问心里一紧,他皱眉问道:
“师尊找我?还有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
石坚摇摇头,年少的脸上满是不安,他催着莫问道:
“快些走吧,师父早上便嘱咐我去你住处找你,你不在,我晓得你又出去,在这等了你快两个时辰了!”
李霜身为天一帮包括掌门在内仅有的四名炼气境修士,地位崇高,在门派内可谓呼风唤雨,且素有善名。
自她十年前加入天一帮成为供奉长老以来,收了不少悲苦的流浪孩童为弟子。
在莫问的记忆中,这李霜对他们这些收来的弟子不可谓不好。
让他们吃饱穿暖、衣食无忧,教他们识文断字、外家功夫等一技之长,其用心程度比之亲生父母也不遑多让。
被她收留的弟子无不对她感恩戴德,皆视她为再生父母。
前世的莫问对这个师傅也是异常尊崇,甚至到了盲从的地步。
莫问毫不怀疑李霜一声令下,此身之人便甘愿为李霜赴死。
“她找我?难道又是为了那件事?”
莫问一边跟着石坚往静心阁走,一边在思忖着待会儿该如何应付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