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捕行动刚一开始就结束了,或者说,变为了围剿。
除了算上老锁匠共两个人没参与接肢,剩下的人都已经变成了长着好几对胳膊和腿的诡异生物,聚集在一起,在警察们外出四处搜捕时占领了东格拉克警署。
每个怪物身上肢体的位置都不尽相同,有个人的脑袋上还连接着几只其他人的眼睛,而他自己的眼眶却是漆黑的空洞。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让人难以直视,移动时也都如虫子般用七八只脚撑起自己。
周围的居民已经被紧急疏散,几个警员们用马车作为掩体,手上拿着手枪与占领警署的接肢们对峙着,等待机械之心的增援。
砰,砰。
枪声不时响起,子弹四处乱飞,打在警员们脚边,溅起阵阵尘土,有些打在了作为掩体的马车上。
贝纳姆身体紧紧缩在马车后,压了压自己的帽子,不敢探头,只是拿着自己的左轮手枪不经瞄准地随意发射了两枪,期望能够在气势上稍微抵抗那些占领了警署的怪物们。
然而下一瞬间,密集的子弹就打在了他周身,将马车的木板射穿,大块木屑成群掉在了他身上。
“我的蒸汽啊。”
贝纳姆惊吓得蜷缩为了一团,他再也不敢动了,他坐在车轮后,一点也不敢向上探头,生怕自己的脑袋被射穿木板的流弹击中。
那些怪物在攻入警署后将武器库洗劫一空,每个怪物手上都拿着三四把手枪,四处乱射,火力比起四周的警员们竟然还要高出不少。
而且,与一直躲着的警员们不同,这几只怪物似乎完全不害怕会受伤,即使偶尔有子弹射中他们用来保护自己的肢体,他们也不会退缩。
只要大脑不受损,无论是躯体还是器官,坏了只要换就好了!
嗡!
一声破风的巨响从贝纳姆右耳传来,震得他脑子也嗡嗡直响,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感,他伸出手擦了擦耳朵,却只摸到了一片猩红。
恐惧与愤怒在他心中交互,他想大声吼出来宣泄,可声音堵在嗓子口却化为了嘶哑,一点流不出来。
贝纳姆看到,不远处自己的同事在对自己张嘴呐喊,他的脸上带着关切、担忧以及与自己一般的恐惧,那是经常偷自己茶叶喝的约翰,两人经常轮流烧热水泡茶,在上个冬天的某个夜晚,约翰为在值班的自己带来了一只有两个拳头大的烤红薯,两人就那样度过了难熬的寒冬。
他究竟在对自己说什么?
贝纳姆完全听不见。
下一刻,一颗子弹射穿了约翰的身体,紧接着是两颗,三颗。
贝纳姆眼中的时间仿佛变慢了,就那样眼睁睁地子弹打穿了约翰身前的掩体,扯碎了他的身体,他的脸上仍定格在关切、担忧与恐惧上,只是关切与担忧少了些,恐惧多了很多。
“你们这些该死的怪物!”贝纳姆终于遏制不住地愤怒了,他不再躲在马车后,举起没剩下几个子弹的左轮手枪向警署门口的怪物们射去,一口气打光了所有子弹。
然而,一个怪物不知何时已经用一只空余的手从警署的休息室里拿出了一口小锅,挡在了头部附近,将唯一穿过飞舞手臂射向头部的子弹拦下。
这些怪物有着不俗的智慧,能够意识到自己的弱点,还懂得使用工具。
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感缠绕在贝纳姆心上,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肢体抽动如同舞蹈的怪物们,又看了看周围死去的同事,最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警徽。
最终选择将枪口转向自己的额头。
啪。
响声又一次从耳边传来,但这次却不是子弹,贝纳姆只感到自己右手似乎被轻轻一拍,手枪就被拍飞出去,一个黑色的人影登时经过,靠近那几只怪物。
奇迹般地,三只怪物不断舞动的手臂都停了下来,眼神呆滞,如同白日做梦一般。
“蒸汽啊。”
“不是蒸汽,是女神。”伦纳德甩下这样一句话就随着邓恩一同冲向三只被拖入梦境中的怪物,连克莱恩也紧随其后。
等到怪物们从梦中醒来时,邓恩已经到达了最前方,身为序列七‘梦魇’的他能够轻易编织梦境将其他生物拖入梦中,即使没在黑夜中,他的身体素质也远超常人,哪怕是应对这些七手八脚的怪物也丝毫不怵。
不如说,比起他对付过的那些非凡事件,这三只接肢怪物完全不够看。
邓恩幽邃的眼光一扫,几个刚有所反应的怪物眼神顿时又茫然起来,伦纳德与克莱恩即刻赶到,抽出了自己的左轮手枪,一瞬间,三人各持手枪对准了目标的脑袋。
伦纳德与邓恩的动作几乎同步,克莱恩稍慢,近乎在同一时间扣动了扳机,一时间,三颗猎魔子弹同时射穿了三只接肢怪物的脑袋!
克莱恩看着瘫倒在地的原本是人类的怪物的尸体,一时间有些恶心,这是他第一次……严格来说是第二次射杀生物,而且是这种保持人类外貌的怪物,即使知道自己不得不这么做,他还是感觉有些晕眩,甚至想要干呕。
“没事吧。”邓恩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克莱恩轻声问道。
“没事,我可以的。”克莱恩脸色苍白摇了摇头,他看着尸体上多出的那些胳膊和腿,心中不断告诉自己:
他们是怪物,他们是怪物……
伦纳德轻轻拍了拍克莱恩的后背,抬头对队长问道:
“这里有埃尔坎·科利么?”
对此,邓恩只是稍稍站了片刻,尽力回忆起梦境中埃尔坎的面容,最终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他不在这里,既然他已经组织了这样的袭击,他一定是趁乱逃开了。”
伦纳德沉吟片刻,问道:“不能让克莱恩占卜那个人的下落么?”
克莱恩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占卜并不是万能的,想要占卜一个人的精确位置,我需要与他有关联的物品。”
闻言,邓恩点了点头,看向周围的受伤的警察们,说道:“你们都辛苦了,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处理,你们……先去休息吧。”
不久后,一辆辆马车将受伤的警员们送到了医院,死去的警员们则被送到了教堂,按照鲁恩王国警察标准待遇进行下葬。
……
第二天清晨,穿着宽松大衣的埃尔坎·科利坐在西格拉克镇火车站的接站台的长凳上,神情放松地读着早报,看着昨天在东格拉克镇发生的暴乱,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哪怕自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只需要牺牲几个实验品就能成功脱身,如此看来,那些非凡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蒸汽列车缓缓驶来,埃尔坎看了看时间表,随手将报纸放到一边的长凳上,提着包站起身,准备第一个登上列车。
就在这时,坐在他身边的衣衫褴褛的人轻轻拿起埃尔坎不要的报纸,漫不经心地说道:
“真是杰作,你是这样认为的吧,科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