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经文,你有听到吗?”
晚间,山下茶棚,许清与寸头道士相对而坐。
“经文,什么经文?”
古怪的反问了一声,寸头道士起身欲走,但他没发现的是,他从始至终都好像用手在夹着那张符箓。
直到如今鬼怪各自伏诛,也从来没松过手。
“要听我讲个故事吗?”
示意对方先稍安勿躁,许清徐徐开口:
“且说左近牛兰村有个老实本分的人叫做李城,这李城打小无父无母,幸好在当初逃难时被一对老夫妻收养,这才长大成人。”
“在老夫妻死后,李城继承了他们二人的土地,虽不至于大富,但少了两张吃饭的口,日子也似乎开始好转。”
“然而,半年前那朝廷却忽然发了新令,允许百姓土地进行买卖,并且放宽立国时开国皇帝允许的个人拥有最高土地量。”
“而一举动的结果,最受影响的自然先是李城这种在当地没有根据的人,被那些乡绅们连欺带骗,不过几个来回,就把自己的土地全部都丢了出去。”
“还好这李城是个勤苦性子,往年间种地也攒下了些许银钱,于是种地不成,又来那铁连山下开了间茶馆,专门招待来往客人。”
拍了拍之前那装着鬼掌柜的酒坛子,许清语气都变低了些,“不过老话说的好啊,麻绳总挑细处断,厄难专找苦命人。”
“李城的茶馆开了还没几个月,一天铁连山却忽然下起比方才还大的暴雨,无数泥土顺势从山巅被冲刷直下。”
“也因此,连带着茶馆还有那李城还有些在茶馆中饮茶避雨的客人,一齐埋在了淤泥底下。”
“你……你讲这些东西与我何关。”皱着眉头,寸头道士脸皮逐渐绷紧,似乎连他都没在意的情况下,一滴灰黄色的“汗滴”从他额头落下。
“这些自是与你无关,但故事其实还没结束。”
敲打着桌子,许清再度开口:“照说有间茶馆被山体滑坡埋了这么大件事,左近官府总得有些表示,然而正直乱世,又会有谁注意到几条无关紧张的人命呢。”
“于是约莫过了半月,那尸首仍旧被埋在了地底,直到一天,又有行人来到此地,这日,他们又瞧见了建在山边的茶馆。”
“那老板依旧是挂着讨好的笑容,门边是汉子妇人幼童,远处则是两位书生在烤着长靴。”
“往后数日,又不断有路人经过此地,而里面的人也没有任何变化,书生汉子掌柜,只有他们在茶棚里面喝下去的茶水,最后都变成了黄泥烂叶汤。”
“到了如此地步,当地的官府终于不能再做视不管,于是又是招法师又是贴黄棒,只求有人能诛灭那妖邪。”
“可招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那大大的有,招真正有本事又哪有那么容易,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气盛,满腔热血的寸头道士来到城门。”
“临春楼点了坛好酒,香十里点了只烤鸡,携一把黄符就撕了黄榜,一个人走向铁连山。”
至此,故事说尽,因为寸头道士未归,而茶棚依旧,那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再看寸头道士,那“汗滴”已经越来越大,继而如同暴雨一般落下,遮蔽他的视线。
缓慢站起,许清手轻轻一提,取走了寸头道士一直夹着的那张黄符。
刹那间,道士头发疯长,口中长出獠牙,一身白毛披挂,已有尸变之像。
道士说莫要惊醒他们的鬼像,与其说是那些个冤死的野鬼,倒不如说他这个由修行者脱变的行尸吧。
“退后一点。”暼了一眼旁边惊呆了的青年人,许清往前一扑压住了那具行尸,随后双手一抓直接扣住对方的双手,再往后一甩,直接将其砸在了地上。
身上灵韵迸发,腰间短剑出鞘,直接就插在了那泛白的眼珠中,随后一划一拧,顷刻间,行尸没了动静。
只有那嘴巴微张,迷迷糊糊间似在说,“谢谢。”
而在这行尸身上邪气散尽之时,周围原本的茶棚茅草木料上飞快染上一层黄泥,松松垮垮的直接从空中掉了下来。
鬼域散尽,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夜间,天上大雨早已经停下,只是二人如今身上全是湿漉漉一片,似乎已在风雨之中站了许久。
再看周围,一大摊黄泥汤,其中埋着的是,是不知被掩埋了多久的茶棚,还有裸露在外的众人尸骨。
而被许清格杀的道人尸体此时也是恢复了正常,双目微闭似在休眠。
沉默不语,许清朝不知何时跑出去的青驴招了招手,便从其后面拖着的两个大包之中取出一块阵盘,直接扔到了地上。
“启!”
声音落下,许清手上渡入灵气,顷刻间一个涡旋直直往下钻去,连带着之前还裸露在外的尸体都被埋在了里面。
做完这一切,许清又从那个大包上中掏了一会,最后取出个短柄铁斧来。
“您是要?”一旁的青年人看见许清的举动楞了一下,但片刻后,就也撸起袖子靠了过来。
没有过多言语,二人都是埋头苦挖,一时间泥浆横飞,就这样过了约莫半刻钟,一个可容一人的深坑就被许清挖了出来。
也不纠结什么脏不脏的,许清弯腰扛起寸头道士的尸骨,就一把将其丢了下去。
砰的一声脆响,二人又开始填土,等一切弄好,已是明月在天。
此时二人身上脸上尽数沾满了污泥,许清倒是不觉疲累,但一旁只是帮忙的青年却是已经趴倒在了地上。
“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伸手把他扶起,许清牵着大青驴来到外边路上,明月照耀之下他的衣服逐渐清晰,片刻后上边的污泥早已无影无踪。
“在下朱青。”抬手作揖,朱青还要再往前走,但此时前方的许清却忽然抬手,示意他停下。
有些不明所以,朱青正要张口问个明白,就在此时,却感觉周围温度似乎一下降了下来。
在这种彻骨之寒下,前方路口忽而传来铜铃阵阵,一支队伍凭空出现在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