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啊。”刘辰昊看了一眼毫无特色，白花花的天花板。

心里想着‘失策了，忘了让小兄弟给天花板上来一幅图’，脸上却换成了那种世人都不理解自己，很寂寞的表情，叹了口气道：“小富即安。”

“嗯？”

“就是没想着做大，也不想变强。目前这种日子，对我来说就最好的状态了。”

刘辰昊左右望了望小店，接着感叹道：“您看，有这么多客人都喜欢来【小刘味道】吃饭，他们也都能吃的很满意，这就是我最大的理想。”

“小富即安？”张越重复了一遍刘辰昊的理想。

“对！”刘辰昊的语气稍微有些上扬，仔细听却又特别坚定，“我从小就没什么志向，每次老师问我‘你的愿望是什么’，我的回答都是这个。”

顿了顿，酝酿了一下气氛，刘辰昊接着说道：“老师不看好我的理想，甚至看不起它，可能是所有的老师都觉得我这个理想太过普通。”

张越认同。

“可是，很多人蹉跎一圈，最后不也是向往我这个目标的最终状态么？”

刘辰昊再次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想着未来补充一些什么图案，但在其他人眼里，则像个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后又隐退山林的‘绝世天才武者’。

“好帅呀……”一个在店里用餐的姑娘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个让她着迷的画面。

张越一时间居然无话可说。

“所以啊，我并不想要很多钱。”

刘辰昊刚想继续说一句‘我想要的是平凡和真实’，旁边一个因为对手太强，已经放弃了将刘辰昊追到手的姑娘搭话道：“他说的是真的，一套二环内四合院写名字他都不要。”

姑娘说话时脸上有些幽怨。

刘辰昊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假装没听见姑娘的话，对张越说道：“不过还是谢谢了。”

张越第一次听说有人把‘小富即安’当成人生目标，尤其是说出这个目标的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你不接受别人的钱财我很佩服。”张越顺着刘辰昊的话，抬了他一下。

却惹得刚刚说话的姑娘对着张越怒目而视。

张越也假装看不见，并且试图用鸡汤浇灌刘辰昊，“可人生总不能真就小富即安，过程中不断奋斗，不断接触新东西，这样的人生……”

然而，刘辰昊则是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给张越提了一个无法正面回答的问题：“我的生活为什么要让别人的想法来左右？大家认为是对的就一定对么？”

姑娘想起了朋友说她追不到刘辰昊的话，眼中再次冒出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刘辰昊有点慌……

对于刘辰昊的话，张越其实有很多不同角度的回答，每一种都能驳斥刘辰昊的目标。

但是，有用吗？

当然没有。

因为人生不是一场辩论，没有对错。

张越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会傻到绞尽脑汁真的去试图说服刘辰昊。

一时间，张越突然想起了曾经和一个前辈的对话——

‘对于固执的人，想要打破他们的现有认知，只能让他们碰到能摧毁现有认知的事情，这才有可能转变。’

他当时问过前辈，面对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就毫无办法了。

前辈只是笑笑，说了一个词——欲望。

张越很快懂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并且有了他自己对于欲望的解释——看得见，或者假想中看得见的‘不劳而获’。

通过这个理解，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无往不利。

“你说的也对。”张越再次假装认同刘辰昊的观点，“人生确实要自己决定。”

“当然。”

“你真实的理想就是开一家小饭店？”张越继续引导话题。

“开个小饭馆儿，交很多朋友，看大家来这里用餐后满足的表情，大概就是这样。”刘辰昊倒是并没有隐瞒自己最初的理想。

“噢。”张越点点头，心中有了对策，他讲起了故事，“我认识一个老板，和你一样。”

刘辰昊没说话，搞不清楚张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最开始他就是开了家饭店，结果饭店的饭菜做得不错，意外火了。然后他就再也没时间和客户聊天，交朋友了。”

张越摇头一笑，“后来啊，我这朋友觉得开饭店是比其他工作累得多的行业，一度不想干了。”

见刘辰昊没什么反应，只是听着，张越稍微调整了一下声调，“然后，我这朋友在我的帮助下，把他的那家店改成了连锁，他也从厨房把自己解放了出来。现在就是……”

张越故意把话只说一半。

刘辰昊很想说关我屁事。

但是对方毕竟是客人，花了钱的那种。

所以他只是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哼哼着‘开朗大男孩’，胡乱跟着节奏点着头。

虽然搞不明白听了一半话的刘辰昊为何会对自己的观点如此认同，但是现在明显不是停下来想清楚的时候，“后来他整个人解放出来，现在天天就是聊天，交友，四处玩耍，潇洒得一批。”

张越故意用了年轻人的流行语，丝毫不知道那词早已属于早古时代……

“他不会无聊吗？”刘辰昊等了半天才蹦出一句。

这一句，差点儿把张越憋出内伤……

我特么说的重点是这个么……

张越试图把话题带回‘功成名就才能得偿所愿’，而刘辰昊则是‘视世人眼中的成功于无物’，强调着过程、满足和量力而行的重要性。

俩人一个谈奋斗，一个谈生活。

眼见话题不断跑偏，张越也明白了自己这一番话术对刘辰昊来说算是失败了。

不过没关系。

无非就是达成目标的路稍微长那么一点而已。

张越看了一眼手表，嗨呀一声，摆着手说‘光顾聊天了，都没看时间，下午还约了个人谈事情’结束了话题。

“那您慢走，下次再来。”刘辰昊热情地回道。

张越走出了店门，回过头看了一眼门头上的招牌，转身一步不停地走了。

王翠花一直等张越的身影消失在街口，这才小跑着到了刘辰昊身边，“哥，他走了。”

刘辰昊点点头，看着王翠花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

“哥，为啥咱们不做那个连锁？我听刚刚那个叔叔说，做了连锁不是能赚很多钱吗？”

“不一定。”刘辰昊摇摇头。

“啊？那他在骗人？”王翠花眉头锁在了一起。

“也不算。”刘辰昊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把他认识中的连锁店是如何经营的给王翠花解释了一遍。

最后着重强调了一点——和目标没有关系的一切欲望，都是拖累你实现目标的绊脚石。

因为刘辰昊解释的比较浅显易懂，王翠花明白了。

并且总结成了一句话。

在多年后，她获得了世界厨师大赛第一名的时候，记者采访她如何获得成功的时候，她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我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人要一条道走路，不能好高骛远，岔路的风景有时候看起来很美，很多人之所以把人生过得糟糕，甚至很多年后自怨自艾，就是他们不断被看起来美的风景吸引过去。却不知道，那条原本看起来并不美丽的路，后面的风景才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