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琅话落之时，北胡兵马，已到城下。

离着护城河，不过百米。

那看上去只有几百人的队伍，个个顶盔带甲，森然如狼，一副贪婪之色。

奇怪的是，

北胡人并没有上前屠戮边民，更没有做出攻城的样子，只是数百人一字排开，站在城前，高举着弯刀。

在他们中间，簇拥着一个脸带笑意，却眼神睿智的中年人。

这人正是北胡左贤王乞颜旻。

在北胡，以左为尊，左贤王很大可能，便是未来整个北胡的王。

但见着，

乞颜旻熟练的勒住缰绳，朝着城楼的方向望去，给人渊渟岳峙之感，喃喃道，“如果那人，真是大奉小皇帝，这时怕不会，正在小丕城吧？”

他心里涌出快意。

也没料想到，自己尚未南下，就寻到小皇帝的踪迹。

这些，

自然都缘自前两日的遭遇。

前两日时，北胡一如往常，派出小股的兵马袭扰，掠夺。

大营却扎在了大容城外。

这种小股的兵马袭扰，本就是为了财货，人口而来。

可这一次，在他们俘虏的人口中间，却发现几个不同寻常之人，和边民们的长相形容，个人气质，完全不同。

这不由引起领军之人的重视。

一通酷刑逼迫之下，终还是有人招了。

说他们是大奉龙禁卫。

此次出现在边关，是侍奉在小皇帝左右。

龙禁卫虽然是大内侍卫，但多数成员，都来自仕宦之家，就战力上来说，只能说是勉强而已。

又没真的经历过战阵，如何通得过逼供？

据抓到的几名龙禁卫吐露。

小皇帝之所以出现在边关，大抵是觉得皇城之中烦闷，不畅快，虽已登基为帝，却处处被太上皇掣肘。

他觉得不甚快意。

得了口供，又有神京那边传来的消息，两相印证之下，乞颜旻料定，大奉小皇帝应是真的来了边关。

必在小丕城。

因为，

以他们探马传回的消息，以及大容和小丕之间的距离算定，小皇帝距离小丕最近，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是最优选择。

既然如此，

左贤王乞颜旻自然大喜过望。

甚至亲自领了亲卫人马，前来探看。

他自然想要攻破小丕城，亲自捉拿大奉小皇帝。

这简直是喜从天降。

在他身后，已经把驻扎在大容城外的兵马，分了五万兵，随之而来。

小丕城不过是辅城，城墙不高，兵马不壮，只有两万守军而已，在乞颜旻看来，破城极易，不费吹灰之力。

守城之人韦全，虽然有些名声，也不过耳耳。

他自己亲领五万大军，一定能克下。

“那人是谁？”

就在乞颜旻心情大好，探看小丕城城防之时。

他却发现在护城河边，有个翩翩公子举起一面贾字大旗，站在了马车之上，正在摇旗呐喊。

贾字大旗，这可是多年都没有出现在边关了。

自从贾演，贾源两兄弟之后，除了贾代化任过京营节度使，举起过贾字大旗外，这面旗帜，即便在大奉军中，也实属于罕见。

可能贾赦贾恩侯任京营节度使的时候，这面旗帜重新飘扬过，但时间极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贤王，那是贾字旗，莫非有贾家的人，在边民之中？”

北胡人居草原之上，苦寒之地，因为环境恶劣，妇人生育并不是十分频繁，小儿也极易凋零。

他们除了掳掠人口之外，也招来许多中原大奉之人，为工匠，为幕僚。

这个说话之人，就是乞颜旻的大奉人幕僚之一。

他自然知道贾家一门两国公，是武勋之家。

只不过，贾家似乎已经远离大奉军事中心，甚至在如今的大奉军中，都没有叫得上名字的贾家儿郎。

“哦，贾家？”

乞颜旻捋了捋须髯，笑道，“我听说大奉小皇帝下了道圣旨，让武勋之家的儿郎们，都到边关来，为国效力。

想来是贾家亦有人来。

这可当真是极巧的缘分了。“

乞颜旻只带了数百人，今日来此，并非攻城，只有探查。

虽然他们气势汹汹，可并没真的想动手，气氛就比较轻松。

那大奉人幕僚是个人精，一听乞颜旻的话，就觉得有故事，拍马道，“贤王，难道你和贾家之间，还有什么缘分？”

“岂止是缘分？”

乞颜旻并不像北胡其它将领那般粗豪，反而为人谦虚，待人真诚，倒有受了大奉儒家经典熏陶的君子之风。

只听他说道，“想当年，应该是贾家先祖筑了这座小丕城，城池竣工之后，第一个攻打的人，正我我乞颜家先祖。

只是那时大奉兵锋正盛，我乞颜家先祖，并没讨到好处。

如今想来，已逾百年了吧？

倒没想到，今日能再次得见贾字大旗，贾家之人。“

乞颜旻说的云淡风轻，看不出来半点烟火气。

幕僚听后进言道，“贤王，既然如此有缘，以眼下光景，倒不如我们派一队骑兵过去，把那贾家小子抓了来，不知可好？“

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幕僚心里想的是，既然乞颜家先祖在小丕城外吃了亏，那么抓一个贾家子孙，也算是报了一些小仇。

“不必，且看便是！“

乞颜旻挥了挥手，又朝左右说道，“分出三个小队，到小丕城其他三座城门探看，但有人出城，一律格杀！“

他说的话，依旧没有烟火气，却透露出一股子自信，一股子狠辣。

话落，

数百骑兵中间，立刻分了三个小队出来，每一队五十人，横驰而去。

小丕城并不大，只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

城内也没有内城外城之分，只有在四座城门外，分别设了四处瓮城，仅此而已。

乞颜旻既然算定大奉小皇帝就在小丕城，自然要先围后打，不教一人能够逃出生天。

至于一些边民，和贾家之人，不过是开战之后的炮灰而已。

不置一晒。

……

小丕城，城楼。

这时领军将军韦全，也正站在城楼之上，看着稍远处的北胡兵马，以及正试图渡过护城河的边民们。

他之所以容留边民进城，自然是算准了时机。

以为在北胡兵马驻在大容城外的当口，定然不会贸然前来攻打小丕城。

虽说两城互为犄角。

可明显乞颜旻的目的是大容城。

在攻打大容城时，要想截断小丕城的援手，并不必当先就拿下小丕，还有其他许多手段可用。

因此下，韦全就以为小丕暂时无忧。

便多救下一下边民，算是一个。

没想到的是，北胡兵马，竟以数百人，就敢横在小丕城外，既不进攻，也不后退，更不袭杀边民。

这就很是奇怪。

可令他更奇怪，甚至说感到惊讶震动的是，在边民中间，竟有人举起“贾“字大旗，站在马车顶上。

如果是有人恶作剧，那便也算了。

可韦全完全不以为是恶作剧，因为那少年公子，以及那个“贾“字，他都认识。

不由有些激动，更是有些担忧，韦全脱口，大喊一声道，“举旗者，何人？“

……

韦全喊出声之时，大容城内，王子腾也已经来到了军中大帐。

他本意是想领五千骑兵，前去“救援“小皇帝，可是才点了兵马，正要动身之时，却有军中哨探前来禀报说道，

“回禀大将军，北胡左贤王乞颜旻的大军，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