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苍茫,风呼啸。
风里有几分鲜血的味道。
贾琅见着何参将和几个北胡探子人头滚落,心底下竟没有丝毫惧怕,恐还隐隐有些兴奋。
这种变化不知不觉,似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从监斩台桌案后站起,贾琅说道,
“韦将军,不知道陛下和王子腾如何来援,守城之事,可就交托于你了,我这便到贝叶庵里走一趟!
看那老师太,有什么技俩。”
眼下,
解决小丕城里,兵丁和百姓粮草,才是头等大事。
韦全自然乐见其成,点头应是。
可还不待贾琅转身走远,已听到有兵丁匆忙来报,说道,“韦将军,城外北胡骑兵,动了。“
以北胡人的性情,若是真的想攻下小丕城,绝不会等到现在才有动作,应该早就着手攻城了才对。
毕竟,
小丕城在北胡人眼里,并不算是什么坚城。
而他们又眼高于顶,自恃勇武。
如此小城,当并不看在眼里。
那么他们此刻动了,想来无外乎两种原因:一来是真的打算攻城,二来,很有可能是小皇帝和王子腾率领的援军已至。
“贤侄!“
听到这般消息,韦全倒没有如何惊诧,似在意料之中,反而朝贾琅说道,“去贝叶庵之事,倒是可以缓一缓。
不如随我一起登上城楼,看那北胡人,如何对敌,或如何攻城。“
军中粮草尚够七日所用,若在这七日内王子腾援军能够克下北胡骑兵,粮草之危顿解,也用不着再去贝叶庵里筹粮。
贾琅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笑回道,“如此也好,只是,侄儿前两日里,不过是运气而已,还望韦世叔教我!“
年轻人骤然得高位,又如此谦虚,也是韦全平生仅见了。
他刚才时候,之所以邀贾琅一起上城楼,自也有提点的意思。
只是,
这话儿却不好说出口。
没成想,贾琅并不拘泥,自己已说了。
“教么,我可不敢!”
韦全已先一步朝着城楼而去,待贾琅追上来时,方说道,“伯爷也不必过谦了,咱们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知无不言!
一起商量对敌之策,这才是正理。“
……
新筑的高台,离着城楼不过百十步距离。
当贾琅和韦全两人登上城楼时,薛铖,薛蝌,旬壮,柳湘莲几人,早已先一步站在城楼之上。
在他们身旁,还有王宁,王副参将。
一见两人到来,别人尚还没开口,王宁已指着远处泛起的尘烟,说道,“贾伯爷,韦将军……以我推断,北胡乞颜旻大军倒没有攻城的打算。
反而是因为遭受突然袭击,这才不得不仓促应对,这就让人很是费解!“
王宁并不知道小皇帝和王子腾来援之事,能通过肉眼所见,便能分辩出其中原由,也算是非同小可了。
“王副参将!“
韦全一边瞧着城外情况,一边说道,“想必你也已经知晓,咱们的陛下,已经来到边关,若所料不差,这会子,当在王子腾军中。“
他这么一讲,王宁王副参将也只是略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将军是说,陛下亲自领军,来援咱们小丕城?“
“然也!“
“这……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只不知道,咱们又当如何做?”
两人快速对了几句。
也不过须臾之间而已。
这时候,贾琅也在瞧着城外情况,只可惜,小丕城外并无什么像样的水系,天气又略有干燥。
若两军对垒,特别是骑兵和骑兵之间遭遇,往往引起弥天的烟尘,遮住大部分的视线,让人看不真切。
却在这时,韦全似乎心下里已有计较,却有些考较的意思,说道,“王将军说的对,不管城外是什么情况。
咱们小丕城,还是要对对策,如何对敌。
不知,诸位有什么意见!“
韦全问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想要听听贾琅的意见,可城楼之上,人群之中,自然有心思单纯,不明眼之人。
“韦将军!”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旬壮,只听他接话说道,“刚才时候,我也已经听明白了韦将军和王将军意思。
当是咱们的陛下,御驾亲征,若如此,我们为何不开了城门,率军倾巢而动,以为支援。
如此一来,想那北胡人纵然骑射无双,个个悍勇,也难敌咱们两面夹攻。“
旬壮侃侃而谈,以为自己讲的特别有道理,脸上露出兴奋,以及此战必胜的笑脸来。
“呵呵!”
一直和旬壮不对付的柳湘莲,还不待韦全说话,已讲道,“旬壮,我前些时日,已说你是个呆子。
空长了一把子力气,可脑袋空空,就是个蠢材,你倒是不信。
若这会子咱们倾巢而动,不说城外是什么情况,两方如何对垒,就当真是咱们以为的陛下和王将军占了上风。
谁又能保证,此一战,咱们必胜之?
若不胜,又城门大开,但凡被北胡人占了小丕城,攻守易形之下,最终谁胜谁输,倒也在两可之间了。“
柳湘莲话里,多少有些鄙视。
听得旬壮直翻白眼。
如果不是贾琅,韦全,薛铖几人在场,恐怕已经翻脸了。
即便如此,旬壮也犹自不服气,指着柳湘莲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以你意思,咱们只要守城便可。
可若是被陛下得知,咱们按兵不动,到那时,你反倒是害了韦将军……“
柳湘莲说旬壮没脑子,倒也不全对,至少刚才这句话,就很是切中要害。
战争嘛。
有时候也是人情世故。
见着两人说开了去,又险些动手,一直站在一旁,公子温润也似的薛蝌走上前来,站在两人中间。
以自己身体挡住两人,这才拱手,说道,“伯爷,韦将军,旬兄和柳兄两人说法,倒都有一定的道理。
我,却也有几分计较。“
薛蝌一直在城中替薛铖办事,而薛铖又是韦全至交,可以说,在贾琅没来之前,他虽是商人,却行的是巡检的职责。
一直以来,薛铖对薛蝌,都寄于厚望。
要说钱财,举国之中,除却亲王之家,以及四王八公和少数权贵,他们薛家在行商之间,也只比江南的甄家,要差上一丝而已。
虽不说富可敌国,但家中财货,只要不胡乱奢靡,想来几辈人,也用之不尽。
唯一缺少的,便是仕途。
不然,
薛铖也不会在薛宝琴年幼时,便把她许给了神京之中,梅翰林家的公子,又订了婚约。
自也有为自家铺路的意思。
既然心底下有些动念,那么便也算是个枷锁。
如果是平日里闲谈也便罢了,这会子可是关系到皇帝,他又怎么肯让薛蝌胡说?
不过,
见着薛蝌现下样子,薛铖虽然欢喜,可仍是埋怨道,“蝌儿,你才吃过几年的饭,又做了多少事情,竟也敢大放厥词?”
“父亲???”
“还不退下!”
薛铖少有的,眼中厉色一闪,又朝韦全拱手说道,“犬子无状,倒让将军见笑了!”
韦全当然明白薛铖的担忧,自不好说什么。
却听贾琅这时开了口,讲道,“薛世伯,你倒是有些过于谨慎了,我倒想听听蝌兄弟,有什么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