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情愫,是生在不知不觉间,还是突然之间就有了那种极微妙,让自己心悸的感觉。
宁微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如果自己在山神庙里没有遇到贾琅,那么很可能的后果便是自家的小皇帝弟弟身死。
而自己,很可能也要步入后尘。
那种平日里从没受过多少累,又绝处逢生,遇到一个无私帮助自己的人,骤然便像是久旱里逢着的甘霖。
她也不过是想知道那人可曾安好罢了。
其他的,心底下影影绰绰,一片模糊。
人群之中,
宁微一边向前,一边左右张望,终于在忙碌搬运粮草,驱赶牛羊的流民中间,发现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横在马上。
顿时心安,露出一抹微笑,宁微却不知该如何做了。
只觉月光之下,那人身姿,有说不出的凌厉,温柔,似和前些时日,又有不同,可不同在那里,又说不出来。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那身姿,仿若只存在于绮梦。
“你,又儿什么花痴,那可是样伯爷,岂是你能高攀的了,还不过来帮忙?”
边关之地,
男人当牛使,妇人当男人使,可没那么温柔。
一个真正流民男子,见着宁微在忙乱的人群之中怔愣,不由分说,便把一包粮食,扔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眼神里满是鄙视。
重!
可是又不重!
宁微讪笑着转回头,瞧了那流民一眼,这才发觉,他已又钻入毡房,往外搬运,像是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
不给自己一丝回嘴的可能。
只略微笑笑,她自己,也便汇入了忙乱的人群之中。
……
那边。
杀戮已落幕。
旬壮,凌云和两百精骑,都围在贾琅身边,脸上骄骄,却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是看着流民们搬运粮食。
在这寂静里,似乎所有的精骑都觉得,贾琅的身姿,似乎比之先前,又高大了几分,或先前说的什么效仿霍军神,
也并非没有可能。
“贾伯爷!”
突然这时,一骑远来,是柳湘莲。
他已看到横在水弯边,向着营地注视的贾琅和精骑们,等马儿略近,便喊道,“呵呵,成功了,贾伯爷,我们成功了!”
他这一声喊,似划破寂静的闪电,骤然落在两百精骑和贾琅的耳朵之中。
“呵,是啊,成功了!”
贾琅幽幽说了一声,而后便听到精骑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这或是久被北胡人欺压,心里无处宣泄,终于搬回一城之后,心底下最真实的呐喊。
可这呐喊并没维持多久,迎面而来的柳湘莲或已瞧见,河弯的那边,有浓浓的黑烟冒了出来。
好似夜月之下,一条黑色的盘龙,直逼高空。
“伯爷,你看那里!”
策马来到贾琅身边,柳湘莲本想说些恭贺的话,立刻就改了口,指着河弯那边的浓烟讲道,
“不……不好,这是烽火!”
烽火又称烽燧。
烽为烟,燧为火,白日里靠烟,晚上之时,则靠火光。
当柳湘莲指着河弯那边高处的浓浓黑烟,又说给贾琅之时,那黑烟之中,已冒出烈烈的火光,似雷球滚落于地。
一派煌煌。
也不过片刻而已,更远方的高处,也亦有火光亮了起来。
一堆一堆的火光,带着浓烟,像是一盏盏的火把,在夜空之下,次弟的亮了起来,传出去不知道几里之遥。
刚才时候,众人还以为成功了。
可现下一瞧才发觉,并不是北胡人轻敌,而是本就留有后手,有着手段,想来烽火燃起,过不了多久,援军必至。
不只是贾琅这边,看到了烽火,此刻忙碌的边民们,自也瞧见了一处处如长龙般的火光,蜿蜒的连成了一条线。
所有人,加紧了手里动作的同时,也不由心下里一紧。
“大伙儿不必慌乱!”
不知何时,
不知道是因为得了贾演传承,还是历经了一些战事之后,贾琅已发觉,自己的性子,没得又沉稳了许多。
那种先前心底下的不确定之感,也落了停。
烽火啊。
战火。
前世之时,只在书里才瞧见的情景,居然在这一刻,全部的复刻到了眼前,贾琅不惊,反有几分兴奋。
好男儿志在吴钩,马革裹尸耳。
“所有精骑,听我号令!“
立于马上,贾琅一声喊,说道,“但有援军,也要耗费些时辰,绝不在眼前,旬壮,领着你部人马,速去帮助百姓们搬粮!
护佑百姓们。”
相较于在小丕城时,那时候的两百精骑,还可能对贾琅有所怀疑,现下已经笃定了许多。
只是,
如果让两百人中的一半去护佑百姓,那么贾琅也只剩下了一百人而已,又如何对敌?
旬壮是粗豪汉子,哪里肯听?
“伯爷,吾宁战死沙场!”
“你敢违令?速去,我自有计较!”
这一次,
柳湘莲和薛蝌两人带来的“流民”,总也有上千人之众。
只不过不到百座的毡房而已,在流民们拼死的抢搬之下,并用不了多少时辰,一车车粮草,一群群牛羊,已越过草甸,
向着小丕城的方向而去。
第一波已远去,第二波方才走近,接续不断。
第二波的人群之中,薛蝌正在其间,自也瞧见远处的烽火,已连成了一条线,又见着河弯远处,旬壮领着一百精骑,加入流民的队伍。
“旬兄,生了什么事情?”
才见旬壮,薛蝌不由一问。
与此同时,他也已经瞧见,贾琅领着剩下的人马,已朝着河弯那边而去。
还是他脑子好使些。
不待旬壮答话,薛蝌已想道,“是了,烽火连成了线,想来但有北胡援军,也是从烽火的方向而来。
贾伯爷这是前去迎敌,为大伙儿争取时间。“
一旦想通此理,薛蝌心里不由生出几许崇敬之感。
按住正要说话的旬壮,赶忙说道,“旬兄,你速派两个马上功夫好些的儿郎,前去王副参将那里求援。
再带了人,四处警戒。
不必担忧,此处有我。“
旬壮平身最佩服的,便是果绝之人,刚才时候,贾琅算一个,这会子,没得,又多了一个薛蝌。
“如此也好!”
想想,或许这是最佳的安排,旬壮倒也不认死理,应声而去。
……
水流并不急,只领了一百人,外加一个柳湘莲,贾琅在前,涉水渡河。
远远的,烽火之下,似有一个女子,躲在不远处,朝着这边张望。
不只是贾琅,几乎所有人,都已瞧见那道身影。
却只听凌云说道,“伯爷,想必是那贼婆娘点燃的烽火,害得我们,好不恓惶,我且去把她抓了来,问问详情!“
“伯爷,算我一个!“
不知是柳湘莲没有分析过眼下情况,还是浑然不惧,也要策马跟上去,状若一身好胆。
“准!”
贾琅一边想着如何对敌,一边回话。
可他却不知道,正有一骑,从身后而来,那骑坐在马上的人,正是宁微。
待那一骑走的近了,方才被精骑们发现,不由得,呵斥了一声,贾琅这才回头一瞧,不禁皱眉。
“怎么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