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默的夸赞,正在厨房中烧着鱼塘的丁香抿嘴一笑,眼波盈盈。
起初沈默还有些拘谨,但几杯烈酒下肚,他也渐渐放开了,和丁秀才把酒畅谈着,丁秀才抚着花白的胡须说道:
“沈兄弟看起来不像是个粗人,可曾读过书?”
沈默想了想,前世的九年义务教育应该不算,身在此界除了看话本小说之外,他确实不曾读过书,便直言不讳道:
“不曾。”
丁秀才端起酒杯和沈默碰了一个,一口饮尽杯中酒后侃侃而谈道:
“年轻人大抵还是要多读点书的,我这次回来也不准备再出去了,打算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在这姑苏城建一座私塾,当个教书先生,沈兄弟若是有兴趣到时候可以来听听。”
沈默放下筷子,抬头看向丁秀才道:
“挺好,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一定会去的。”
沈默对于教师这个职业还是很尊敬的,毕竟承担着教书育人的重任。
见到沈默如此肯定自己的想法,丁秀才顿时眼神都亮了不少,他意气风发地给沈默详细地说道了起来。
“其实我是这么想的,私塾要设在城北,那边的穷苦人更多,得让穷人的孩子也能受到同样的教育……”
借着酒劲,丁秀才说了很多。
说到兴起之时,唾沫星乱溅,不过沈默也没有一丝嫌弃之意,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伟大的构想,是有教无类!
雪越下越大,但是丁秀才的心却愈发火热,沈默是第一个没有嘲笑他考了一辈子功名未果,并且认真倾听他全部计划的人。
这时,厨房中的丁香蹲着一个青花瓷盆,笑吟吟地走了出来,声音清甜道:
“鱼汤来喽~”
然而,看着盆中鱼汤的沈默,却忽然脸色一变,忍不住干呕起来。
见到这一幕,丁秀才也从自己的豪言壮志中回过神来,面露惊诧赶忙问道:
“沈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丁香黛眉微皱,也是试探性问道:
“莫不是我做的鱼汤不合沈公子的胃口?”
沈默艰难的咽下一口气,连连摆手,面露尴尬地回应道:“不,不是,只是我自从干这捕鱼卖鱼的营生以来,吃鱼吃的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后来看见做好的鱼就反胃……”
两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丁香率先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肤白如新剥鲜菱,这一笑脸颊之上露出两个淡淡的梨涡,嘴角边一粒细细的黑痣,更增俏媚。
“沈公子当真有趣的紧。”
丁香一边浅笑一边说着,她起初只是觉得沈默这人生的俊俏,但是却带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没想到如今看来他竟还挺幽默。
此刻,伴随着她的笑容,那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整个人像是支在冬日里绽放的桃花,娇艳动人。
沈默承认,他是多看了两眼,但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看到美景、美人,谁不想细细欣赏,更何况还是个取向正常的男人。
丁秀才瞪了丁香一眼,佯装轻声呵责道:
“还不快把鱼汤撤下去!”
“喔~”
沈默连忙伸手阻拦道:“无妨,现在没事了,丁香姑娘也别忙活了,坐下来一起吃吧,鱼汤你们趁热和,不然凉了就不好了。”
“多谢沈公子。”
丁香也在沈默的对面坐了下来,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吃饭,而是夹起一块软糯的糕点径直扔到了井旁拴着的那头灰毛驴旁边。
原本站着的毛驴见到扔来的糕点,一动不动,直接伸长脖子用硕大的舌头将地上的沾着雪花的糕点卷入了嘴里咀嚼着,铜铃般的眼睛十分享受地微微闭合。
见到这一幕,沈默有些诧异道:
“驴也吃糕点?”
丁香掩面轻笑,看着毛驴说道:“何止,它可有灵性了,甚至吃驴肉火烧。”
丁秀才瞪了丁香一眼,缓缓给沈默解释着。
“这驴是我在青州城买的,没想到它竟救了我和香儿的命。
那时我和香儿从青州赶回来,翻越十万丘陵之时差点被淹没在风雪之中,还好关键时刻还是这驴将我二人硬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驮回了这姑苏城,所以香儿对它也是极好的,人吃啥就给它吃啥。”
“原来如此。”
沈默点了点头喃喃道,关键时刻能救命的驴,确实很有灵性。
酒过三巡,大家都吃饱了。
为了陪沈默,丁香也少喝了几杯,此刻的她用纤纤玉手撑在精致的下巴处,双颊微红,眼波盈盈,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要滴出水来,说不出的柔媚细腻。
许是酒劲上来了,激发了丁秀才心中的文人诗气,他看着屋檐下纷纷飘落的无边雪幕,一时兴起道:
“香儿,这纷纷白雪似何物啊?”
丁香轻轻捂着发烫的脸颊,侧头看着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恰似白鹭山涧啼。”
这时,沈默嘴角微微上扬,忽而想起前世背过的课文,此情此景倒是让他接着酒意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未若柳絮因风起。”
此言一出,丁秀才和丁香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了沈默,他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对于文字的敏锐程度可想而知。
丁秀才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好一个未若柳絮因风起!柳絮喻飞雪,非但色彩之相似,亦是形态之相似,当真妙啊!”
感慨完,他脸上带这些疑惑对沈默问道:
“沈兄弟不是说并未读过书吗?”
沈默略加思索,借口说道:“确实不曾,只不过我家院里就有两棵柳树,寻常春日风吹之时,柳絮翻飞,就如雪花一般,这乃是我的所见之景,便随口一说罢了。”
丁秀才深深点头,连说了几个“好”,足以见得他对于沈默这话的肯定,而雅致清丽的丁香则用手微微撑着下巴,春水般的目光静静落在沈默的身上。
在纷纷扬扬的雪幕之下,空气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细腻且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