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金印,土地庙中大量神力被引导至此,注入神力罩。
神力罩瞬间变得无比坚实,任凭那肉团拖着蟒身如何横冲直闯、垂死挣扎都纹丝不动!
霍东楼笑道:“你本就不该存活于世,还是随我消散吧!”
巨蟒浑身一荡,随后更为严实地将肉团层层叠叠缠绕起来,随后霍东楼脸上青黑之气大盛,他痛苦地控制着将诡异之力激发,开始与肉团的诡异之力相接触!
“滋滋滋!”
肉团颤抖,像是一块生肉被放上滚烫的铁板,身躯露出无数张嘴,痛苦嚎叫起来!
霍霆神力灌耳,不受影响!
神力耗尽的姜柔一时没反应,灵体眩晕的瞬间,一双手伸过来,将她的耳朵捂住。
另一边同样耗尽神力的张老听到那诡异魔音,一个趔趄差点栽倒,瞅了旁边俩小年轻相亲相爱,无语撇嘴,随后忧心地看向光罩。
霍东楼此刻痛苦压抑着体内的诡异之力,要时刻感知肉团内的诡异之力,再按照多寡强弱,分布自己的诡异之力,还得时刻压抑,不让诡异之力侵蚀自我,否则一切皆休!
这个中艰难,这世上再无旁人能了解!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霍霆看见霍东楼原本蟒背上层层叠叠的乌黑长发,变得花白,肉团徒劳颤动了一下,蹭到花白头发,那头发竟直接脱落了!
而肉团变化也异常明显,它不再如之前那样,像被捕捞的鲜鱼那样活蹦乱跳,此刻反倒异常安静下来,只是原本肥厚无比、注水般的肉团,此时就像是被烤化了,越缩越小,青黑色愈发浓郁,触手也不再藏于体内,而是从全身各处长满的裂缝大嘴中伸出,根根蔫吧地低垂!
“先祖,快要力竭了。”
霍霆轻声道,其实何止是力竭,霍东楼的生命力也如同残灯,渐渐走到了油尽灯枯!
张增全不发一言,静静看着相交百年的老友,渐渐走向终点。
“成了……”
良久,良久,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光罩中,再不见巨蟒与肉团,取而代之的是几乎成了薄薄一张肉皮和一条长长的、干瘪无比的蛇躯,连接着一颗近乎于骸骨的头颅。
“霆儿……”
霍东楼的头颅,此刻不再是那种怪物模样,他脸颊两侧再没有乌青的大肉瘤,盘着的发髻已经完全雪白,一根玉簪仍然顽固地横插着,像是个……古板清正、饱经风霜的老者。
“我与它体内的诡异之力已经全数磨灭了,现在……”霍东楼此刻似乎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双眼低垂着已无力睁开,微微喘息了一下,才接着道:“现在,你可以用神道之火,将我与它燃尽……”
霍霆操纵神力,将肉团与霍东楼分开,左手一招,肉皮瞬间在神道火焰中燃烧,散发出一股古怪的肉香!
霍霆小心翼翼将霍东楼用神力托起,捧到身前半空,他满是震撼和崇敬地看着面前这位老者,这位深受诡异纠缠的老人,一百年的岁月里,他都与诡异相合,不人不鬼,然而,生命的尽头,他的选择仍然没变,依旧与这百多年来每个痛苦压抑的日日夜夜一致,他的选择是……
做人!
做回堂堂正正的人!
“先祖,我们霍家子弟为官,在外貌方面可占了大优势啊!”
霍霆压抑住心中的悲伤,强自笑道。
“呃……”
霍东楼的头颅微微颤动,他吃力地睁开眼,就看见霍霆手掌之上神力凝成一面光镜,正好映照出他此刻的样子,不再是那诡异模样,而是瘦骨嶙峋、清雅耄耋。
“呵……我们霍家人,从来都是长相上大占便宜,端可谓是……丰神俊朗、芝兰玉树!”
霍东楼费力地笑着,说完这句,浑浊的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光镜中的自己,作为人,作为霍东楼存在的自己,他已不见自己许久,许久。
“张老头,你过来,我与你说个秘密……”霍东楼颤巍巍道,张老握紧的拳头显示出他的心情,他装作轻松,凑近道:“霍老头,你讲。”
“我告诉你……那年你我高中进士,当朝权臣李大人前来邀你我赴宴,我没去。后来,我才听说,那年同科如此多进士,之所以独独请了你我,是因为……”霍东楼声音越发低沉。
张老生怕漏听霍东楼所讲辛秘,不由得耳朵凑近,霍霆和姜柔也安静聆听。
霍东楼压低声音道:“是因为……考前你我二人曾去游湖,烟雨蒙蒙,遇上了李大人的千金踏青,妙龄少女,春心萌动,一眼便相中了我!于是在我考中进士后,软磨硬泡,请她父亲宴请我,与她相会!至于你嘛,纯粹是李大人不想单独请我太过显眼,捎带脚拉着你罢了……”
霍东楼一口气说完,随后“嘿嘿”笑了两声,便喘息起来。
一脸认真的霍霆三人瞬间愣了,尤其是张老,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你……你特么的老东西……你这个牲口……”
张增全指着霍东楼,有点语无伦次。
“你走开……我时间不多……不想和你说话了……”
霍东楼略带傲娇道。
“我的乖孙,你来,我有事嘱托。”
张老一甩袖子,深深看了霍东楼一眼,走到旁边,姜柔也走到一边,让祖孙俩单独说话。
霍霆恭敬地站在霍东楼面前:“先祖。”
“这处泽神岛多处损坏,快要塌了,便让它塌了吧!将一切都掩埋入地下,你不必去找祁嵩偷取的手书,免生事端!况且你也不会再沾染诡异了,用不到的……我在霍家祠堂下的地下室,你可以进去,如今我将死,那里对你不会有危害了。我在那里留了些东西,你可自行取用。”
“我死后,将我烧了,骨灰便放入祠堂的空盒中吧。”
“霆儿,”霍东楼微微睁眼看着霍霆,思绪良久,道:“世道多变,人心不变,多加小心,与人为善。遇不善者……”
“干之!”
霍霆重重跪在霍东楼身前,诚心实意地三叩首:“多谢先祖提点,孙儿受教了。”
“把姜家丫头叫来。”
霍东楼的声音已经微乎其微。
姜柔上前:“霍爷爷。”
“到爷爷近前来,爷爷有些话要交代……”
霍东楼嘴唇轻轻嗫嚅道。
姜柔走上前,侧耳倾听,点头,对话。
良久,姜柔走到霍东楼身后,用手小心地为霍东楼将头发梳理,拢上发髻,插上玉簪,随后转身,后退两步,也如同霍霆一般,跪下对霍东楼叩拜三下。
霍霆咬了咬牙,看着霍东楼竖起发髻插着玉簪,端端正正合眼的头颅,一字一句道。
“君子死而冠不免。”
“霍家第七代先祖,霍公东楼,溘逝长辞,孙霍霆泣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