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十六年,咸阳狱。
……
“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我大秦为何会二世而亡!?”
陆仁抬头,见得依旧是状如疯魔的那位年轻公子,神色平静。
公子的名为扶苏。
而他如此魔怔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陆仁在不久前,带着他经历了14年后的大秦世界。
他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两千多年前的咸阳后,却倒霉的成为了一名即将被处死的死囚。
好在,陆仁得到了一个可以穿越至14年后的秦朝末期的双穿门。
只不过,蛋疼的是这个双穿门,只有一个月才能开启一次。
虽然可以利用双穿门,永远的离开这个咸阳狱,离开此世。
然而,陆仁同样明白,在十四年后的那一场乱世,天下超过一半的人口,皆死在那场动荡之中。
孤身一人的自己,想要在那乱世之中活下去,同样是难上加难。
于是乎。
一个偶然的机会,陆仁得知了扶苏这个大秦长公子,要前来视察咸阳狱。
就利用双穿门,将扶苏带到了十四年后的秦末。
陆仁依稀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在处刑台前。
身为大秦的最后一位王,子婴在被项羽斩首前,那一声声凄厉的呼喊:“我秦国子先祖秦非子而立,历三十九世,五百六十三载!”
“子婴承嗣于危难之际,然有心复秦,无力回天!”
“今子婴死,而秦亡!”
“子婴死,而秦亡!”
“……”
当凄厉的呼喊声,传到扶苏的耳畔。
当看着子婴的人头落地。
当看着项羽一行一声声高呼的暴秦已亡。
等到陆仁带着扶苏再一次的穿越回了十四年前的这个世界,后者便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
而此时。
咸阳宫——章台宫。
一中年男人,缓缓放下手中竹简奏牍。
微微皱眉,望向身侧:“扶苏至狱后,求朕纵得一死囚?”
“还上书言及,自朕之后,我大秦二世而亡!?”
男人头戴通天冠,长发齐整至腰,剑眉狭长目,薄口鹰钩鼻,颔微髯。
着玄裳,体修长,踏赤履。
声如虎豹,不怒自威。
如果陆仁在此,便能发现,这中年男子和扶苏容貌有着七分相似。
只不过。
和他的扶苏相比,这中年男子更显威仪霸道。
很明显。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天下之主——始皇帝嬴政。
不久前。
嬴政使人诱降于齐王。
以五百里封地,而使得齐王建不战而降于秦国。
至此,秦王政继位二十六年之后,先却韩国,终灭于齐。
用了不过十年的时间,扫清六合,席卷八荒,尽吞天下。
如今,诸事皆备。
无论是对于嬴政,还是秦国而言,皆是到了最关键的一刻。
踏过去,便能完成那亘古未有之伟业!
所以,为了这伟业,嬴政很忙,忙到每日几乎都没有时间睡觉。
天下初定,他这个秦王政,正准备去为秦国创立那千秋万代的基业。
却未曾想,到了这个时候,他最为信任的长子,却给了自己一个如此的“惊喜”。
他自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
遂更号曰“皇帝”,其命为“制”,其令为“诏”。
除谥法,自号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然而就在这不久之后的今天,他的长子却说,他的大秦会二世而亡?
嬴政脸色依旧平静。
唯独那目光,冰冷得有些吓人:“扶苏何在?”
一旁。
中车府令赵高早已是匍匐于地。
此时此刻,他不敢去触动那位始皇帝陛下的一丝霉头,只是一五一十的回答道:“如今,长公子于咸阳狱中,与一死囚为伍。”
嬴政笑了,而且是大笑:“善哉!投诸狱中于先,倒省去朕一番口舌。”
不过片刻。
赵高依旧颤巍巍的呼喊道:“陛下,长公子聪敏仁孝,不似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词!其中,其中或有隐情?”
嬴政的目光依旧冰冷,见得面前极力为扶苏开脱的赵高,却并未因之而有丝毫缓和:“倒是奇了。你赵高为胡亥之师,扶苏坐狱失势,你当大喜才是。”
赵高冷汗淋漓,哪里敢应此言。
脑袋死死的埋在地上,不住呼喊着:“陛下,赵高先为秦吏,方为胡亥公子之师也。自先忠于陛下,忠于大秦于公子之先也;今长公子如此,为陛下、大秦之哀也,亦赵高之哀,何有大喜?”
嬴政将目光从赵高的身上移开:“扶苏于咸阳狱中,到底发生何事?”
赵高仍是匍匐于地,只是语气欲沉:“禀得陛下,公子奉陛下令至于咸阳狱中,不知为何,和狱中一死囚,所谈甚欢……”
须臾。
还不待赵高说完:“死囚?其为何人?可是扶苏上奏于朕,欲纵之其人?”
“所谈之事,又为何事?”
嬴政的语速很慢,言语间,也并未有得丝毫波动。
但一股莫大的压力,便已经降临于赵高之身。
赵高冷汗涔涔。
自然是不敢隐瞒。
一五一十的,将发生在咸阳狱中的一切,皆是告知于嬴政。
只是陆仁的双穿门穿越与返回,只是在眨眼一瞬间。
也就是说。
他们哪里会知道,发生在扶苏和陆仁身上的一切?
当听得赵高说着发生在扶苏身上怪异的一切。
大秦的始皇帝陛下那鹰鹫一般的目光直刺于赵高之身:“你是说,扶苏为此人巫蛊之术所蛊惑?”
赵高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否则长公子怎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那为何不当场斩杀此贼!?”
赵高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眼下长公子护于此人身前,无论如何也不许旁人动得此人分毫……”
“臣等唯恐伤及长公子,故……”
良久。
待得那如同山岳一般的压迫之感消失。
赵高抹了抹额头冷汗。
却听得耳畔,再一次的传来了嬴政那冰冷的呼声:“摆驾诏狱,朕倒是想知道,那贼人是如何的蛊惑于扶苏。”
赵高担忧的看了一言嬴政。
但在后者那锐利的目光之下,终究还是退却了。
少时。
咸阳狱之中。
在距离陆仁和扶苏不过一墙之隔的一处密室。
赵高屈着身体,脸上带着笑意的介绍道:“陛下,此处密室,乃为墨家特制,此墙壁之中设有机关,隔壁囹圉中所云皆入此密室中耳。”
“然则密室所云,隔壁监牢却无从听之。”
嬴政默不作声,面对赵高的解释,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驻足于密室之中。
不过片刻,便听得那隔壁之中,一声轻笑:“长公子不必如此,你可知?秦之一统,乃必然也。”
“而二世之亡,亦为必然。”
倾刻间。
整个密室之内,落针可闻。
片刻,却见得嬴政面色平静,好似所听到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般。
赵高低着头颅,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狂喜的弧度。
因为他熟悉嬴政的他明白。
嬴政越是如此。
越是在表明,此刻的大秦始皇帝陛下,已然是陷入了暴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