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夜，惨白的月光洒下，照亮了浮在海域上的那一叶孤船。

船上没有一丝光亮，到处弥漫着阴冷的气息，船舱之上，还时不时闪过苍白的影子，使其看起来宛若幽灵船一般诡异。

哪怕林辰先后与邪神分身、尸沼老人，只是在底部的船舱对拼了两招，范围极小。

但由此所泄露出来的一丝力量本质，还是抹除了这艘船上的所有的生命，将其变成了一艘死亡之船。

所以在此方世界，有事没事，千万不要去凑热闹，特别是与高阶修士有关的热闹，因为那真的是会死人的。

不过他们还算幸运，林辰等人对拼的层次虽然高级，但终究没有爆发，他们至少神魂保留了下来，而不是在恐怖的攻击下魂飞魄散。

但他们同样也是不幸的。

因为林辰等人的对碰，只是元婴层次，虽然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死气与尸沼夺去了肉体的生机。

但也由于其存在，保留下了神魂，能以地缚灵的方式存在于此。

可接下来，却不一样了。

为了能破开这无尽的轮回，林辰悍然决定引进另外的力量。

而能与时间对抗的存在，本质绝对极高，一旦碰撞起来，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何事。

这艘幽灵船，或许会在碰撞之中撕裂成粉碎，也或许会扭曲成不可名状的诡异存在……

但无论结果如何，都依然阻止不了林辰计划的实施。

碰撞，就此开始……

哗啦……

哗啦……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这片海域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空灵而又虚幻的声音。

其不像是海浪起伏的声音，反而更像是潺潺流水一般。

伴随着这一过程，方圆千里的海域，忽然之间，死寂无声，原本在天上海底沉浮的生灵，也不知在何时，失去了踪影。

紧接着，海域之上的景象，竟然开始一点点变得虚幻起来，连空间都变得半透明，宛若海市蜃楼一般。

随后，一条笔直的，宽阔的，虚幻的，没有任何颜色的幽暗河流，不知从何处何起，一点点地流出，形成了潺潺流水。

其所过之处，万物皆褪去颜色，变成了一个只由黑白两色所构成的世界。

幽暗的河流，溅开的水花之中，一个又一个灰白虚幻的身影显现。

它们面孔苍白，神情麻木，眼睛没有一丝代表意识的神采，像是一个在过往岁月中留下的虚影，一个接着一个，徘徊在河流之中。

它们像是灰白的遗像，可在时间流逝之中，却时不时变成色彩鲜明的颜色，神情活泼而生动，宛若活人一般。

可下一刻，意识又彻底散去，身体再度变成了灰白，甚至连魂魄都消失无踪，仿佛彻底死去一般。

生与死，这两种状态，在这条昏暗的河流之中，好似并非泾渭分明，而是交织叠加一般。

他们出现在任意时间点上，每一个位置，姿态与之前大不相同。

有的消散还能继续出现，有着则失去了踪迹……

此乃上古至宝——死河。

林辰在降生东海之时，意外受到死河的攻击，可以针对真灵的死河，自然也能像林辰的尸解仙体，顺着记忆，入侵过来。

如今，他打开这被封锁的记忆，死河自然能无视时空，顺着联系入侵过来。

而就这一瞬间，在船中的林辰，身体的颜色在迅速的褪去，立体的躯体也变得扁平，仿佛化为了一张没有颜色的黑白遗像。

下一瞬，他张开了眼睛，可瞳孔却是宛如深渊一般的黑色，不带有一丝活人的感情。

这一刻，林辰只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变得空灵了，任何的欲望、杂念、思考……皆在这一刻散去。

这种感觉就像一夜激情十几次后的空虚，却又强上千百倍。

随后，他张开了那张嘴，一闭一合，仿佛提线的木偶一般。

更加诡异的是他的视野。

现实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透明了。

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拥有着无数光点的粒子。

祂们或纠缠、或闪烁、或扩散……完全没有一点秩序的模样，与现实宏观世界的整洁与秩序，截然相反，充满了不确定性，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在祂们之中，不知从何时，在他视野所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蓦然浮现出了一朵接一朵，由无数模糊的粒子，所构成的一团界限模糊不清，时刻动态变化的云朵。

而在林辰看到这些云朵的那一刻，祂们迅速地定形，变成一个又一个人影，濒死的寿士，寿尽的老人，魂飞魄散的神魂……

这样的景象荒谬而又怪诞，难以用尽言语来描述，林辰只能以粗浅的语言将它表达出来。

可不知为何，这样的景象，让林辰心中不由想起了三个词：

【观察者】

【概率云】

与……【量子坍缩】

最后这三个词，让林辰想起了一个理论：

薛定谔的……猫？

……

这一刻，林辰的心思都放空了，无数的念头像火花一样，在脑海中诞生而又熄灭。

死河、死河，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状态下，看到其一丝本质。

他原先只是以为这只是天地间的死气，阴气所构成的类似冥河的东西，但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上古修士通过灵气，对死亡本质的探究，恐怕……远超乎他的想象。

他们似乎是把宏观世界的客观定律，与微观世界中类似于量子叠加的效应，给扭曲了。

或许按照此世的话来说，应该叫做——灵子叠加。

举个例子来说，就比如假设在理想状态下，你一个许久没有联系，也不知道情况的老同学，你不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假设把他存在的空间视作一个盒子，他生与死的概率为50%，那你在没有进行了解观察的情况下，永远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那他将永远处于既死又活的叠加态。

在宏观世界中，这是难以观测到的，甚至违背了客观现实，而在这微观的世界中，这似乎并非不可能。

而死河的本身，似乎是模糊了两者的界限，让观测者的效应，影响了客观事实。

还拿上面的例子来说，就是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把在死河中的人，变成一种类似于【量子幽灵】的状态。

只要不知道他们的生死，那他们就永远处于两者的叠加状态，也即非生非死，从而无法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简单来说，就是让祂们在不确定中同时处于生和死两种状态，以概率的存在，以微观的粒子，以此来逃脱万古的时光流逝……

而一旦观测到他们，他们便可以摆脱这种状态，从诡秘的万古中，逃脱死亡的本身，成功归来？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在诡秘的万古中，连死亡的本身，也一并消逝了……”

不知何时，林辰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永恒长眠、并非亡者、诡秘万古、死亡消逝……这一个个词，真的是一只能在深海睡大觉的邪神，能够拥有的。

其还是在描述那诡异的微观世界，那宇宙的尽头之中，无法理解跟描述的……真相？

并且，应该不止如此。

上古修士，或许有着类似的理论，并且进行了某种改造。

让观测者的坍缩效应，出现了某种变化，从而能够让他们在非生非死的状态中，坍缩在生的方面……所以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归来？

所以死河、死河，本质上的意义，或许，并不是死亡。

而是在通过灵气能级下降、克隆记忆转移、信息体消逝……

这些之外，利用类似于微观世界的不确定性，影响宏观现实，所创造的……另一条永生之路的实验？

只要你不知道我到底死没死，那我就永远处于这生死的叠加状态，然后利用某种特殊的方法，让你认为我是活着的，从而从诡秘的万古中归来……

非生非死，无视时空，可以出现在世界上……那这跟永生有什么区别？

对于修士来说，这岂不是闭个关再出来一样？

还是说，这只是灵气实验的副产物？

在研究微观世界时，意外发现的产物？

可既然如此，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死河教他们为什么这么针对我，甚至不惜动用了死河本身攻击？

在比刹那更短的时间里，无数的念头在林辰的脑海中生灭。

他思想上的念头断断续续，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但却始终无法串联在一起。

不过他倒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了，那就是死河的本身，绝对是合道境界大能所创，反正炼虚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因为这跟灵气属性、活跃度、能级一样，涉及到世界最底层规律的改变……

而这样的力量，绝对能够破解的了时间的轮回。

简单来说，就是从圈内和外界形成一个通道让外界和圈内的规则相互碰撞。

就比如此刻，随着死河的不断入侵，这片处于一日循环的世界，已经开始渐渐的淡化。

附近海域的所有生灵，都在死河诞生那一刻，相继消失，变成了不可名状的存在。

天空、海洋、地底……都像一副被橡皮擦抹去的油画一般，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在此刻，一切宏观的景象都消失不见，就连林辰本身，也直接被风吹散。

他明明失去了眼睛，但却依然存在着视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场景。

无数五颜六色的光点，在游动之中，变化成了一抹无形无质之气，不断地纠缠、变化、升降……在确定与不确定之中，衍生出了不知道有多少种变化。

整个视野都被这些光点给覆盖，他们跳跃、运动、游离……没有任何固定的形态，却又仿佛契合了某种规律，形成了与宏观世界迥然不同的奇景。

这是灵气的……微观世界！

当然，也与之前有些许的不同。

在这些微观的粒子中，有些粒子似乎别于其他的存在。

在它们的身上，好像铭刻有密密麻麻且玄奥无比的……阵法？！

灵气本身在现实中就无形无质，只能通过某种特殊的方法显化，而其存在形式也在微观之中，是比世界上任何物体还有微小的存在。

可这样微小的存在中，竟然铭刻有如此玄奥的阵法，简直不可思议。

这样的行为，在林辰看来，跟把一只小镊子伸进质子，在里面搭建大规模集成电路一样离谱！

看见这一幕，林辰莫名想到了一个词——【智子】。

不仅如此，这些铭刻有阵法的灵气，竟然在流动之中交相辉映，在宏观无法观测到的地方，于微观世界之中，形成了一处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并且覆盖视野所及之处的大阵！

祂们以混沌之气的演化，能级的跃迁……等一系列粒子运动中所产生的能量作为充能，彻底支撑起了一座覆盖一切的世界大阵的运行！

这是……覆天乾坤大阵？！

一座在此方天地找不到任何痕迹，没有任何灵脉充能，但却镇压了世界上百万载的大阵，竟然……是藏在灵气的微观世界之中？！

怪不得无数妖魔鬼怪都找不到它，怪不得它能封印无比恐怖的归墟底层，怪不得他能笼罩整个世界……因为它跟灵气一样，无处不在。

不！

准确来说，还不如说覆天乾坤大阵，就是灵气的本身！

跟他在猜想中的梦之灵气一样，上古修士于阴阳五行冰风雷一样，创造了一种名叫做覆天乾坤大阵的灵气，也即阵之灵气！

其与不同属性的灵气相融，隐藏住了自身，然后又利用自身能级的跃迁，演化……等一系列粒子运动，来为自己充能。

所以覆天乾坤大阵不存于世，却又能影响现实，因为它就是灵气的本身！

跟那些惊天动地的大阵不同，上古修士，真正的把阵法，化成了灵气的属性，或者说是灵气规律的本身！

在这一刻，林辰突然想起了上古修士，借助覆天乾坤大阵阵灵【太一】，跨越上百万载，传给他的那一句话：

【你所想知道的一切答案，一个放在月亮上，一个藏在灵气里。】

原来林辰一直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在借助着合道大能所创造的死河的伟力，让他成功感应到了灵气的微观世界后，他便已经隐约想清楚了过来。

此世的修仙体系，九大仙门的上古至宝，上古修士的消失之谜，以及未来永生的方向……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的答案，都被上古修士放到灵气的微观世界里。

你唯有观测到它，探查到它，利用到它……才能知晓世界的秘密，才能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长生不死，追求本质真理的大罗之路！

所以他们才会说——【一切藏在灵气里】。

的确，世界的一切真相，都藏在微观的世界里！

而这死河的本身，能够让他在接触之后，直接绕开灵气在宏观世界中无形无质的限制，以至于能观测到最本质的现象？

让他可以了解法则的演化，观测能级的跃迁，甚至为日后的灵气聚变……提供观测视野？

当！

当！

当！

突然之间，在这微观的世界中，响起了响彻天地的钟声！

正午十二点整，轮回再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