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负手进门,看着乱做一团的场景,冷哼了一声,就吩咐身后的锦衣卫指挥使刘侨,把这些挡门的宫人全都关起来,敢站出来博富贵,就要做好人头落地的准备。
处理完小的,就该料理大的。
王安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进忠,叹了口气,老友的干儿子,还是得照拂一二,于是开口道:“滚回惜薪司去。”
“乾清宫不是你该来的!”
李进忠听到这里,立刻对着王安磕了个响头,转过身又对着走出来的朱由校叩首,转头就走,没半点拖泥带水。
君子相交于义,小人相交于利,李常侍这棵大树算是完了,自己还是早一点抽身而退吧!
王安放过李进忠,自然不会难为张文元,让其把刀收起来,快步走到朱由校的面前,大声说道:“殿下,皇爷已经立您为太子,宣殿下赶快去寝宫觐见。”
朱由校脸上立刻展现慌乱之色,略显怯懦地点点头,但暗中却捏了一把搀扶的魏朝。
小机灵鬼魏朝,立刻明白主子的意思,立刻喊道:“张公公,前面开路,护送太子爷去见皇爷!”
张文元单膝下跪,领了王命,带着四个心腹手下,立刻护在太子爷的身边,往寝宫奔去。
王安看着离开的太子爷,皱皱眉头,他曾是伴读太监,陪过太子爷读书,这懦弱的性子,他早就司空见惯了,但今天他却瞧出点不同来。
张文元没有那么大胆子,即便是习武内侍,拿的也是木刀木枪,铁鞭铜辊,拿刀在大内比划,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
但瞧他不慌,见了自己这个代内相也没放下,是有人给他撑腰壮胆了。
论贵,宫内的主子们都贵,当能保下这等大罪的,却只有两三人。
那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到底是世宗的子孙,看来自己以后要小心伺候了。
说到底,这乾清宫内没有傻子啊!
不对,西暖阁中还有个真傻子!
王安都没有按照礼节给李常侍问安,转身带着自己的心腹离开了西暖阁,皇爷的身子多半不行了,他这个奴才赶紧回去伺候着,这是他这个家奴的本分。
锦衣卫指挥使刘侨在前面带路,护着新即位的太子,不久之后的皇爷,往寝宫奔去。
锦衣卫是天子爪牙,能否坐稳,全看天子心意,况且他属于前朝旧臣,本就不是天子东宫心腹,所以更加加倍小心。
朱由校看着殷勤的刘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都是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一点就透。
但现在不是收拢人心的时候,得尽快见到他的皇父。
一行人快步来到寝宫门前,御马监掌印杨松泉赶紧给朱由校行礼,之后让众人在门口等候,只放了朱由校跟魏朝两人进入。
首辅方从哲等前朝重臣正在前厅商议,天子的寿宫安置,见太子到了赶忙上前见礼,朱由校一一问好,王安这时也赶了回来,领着朱由校进了寝宫。
“父皇,父皇…”
朱由校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对着龙榻大声哭嚎,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泰昌帝听到有人哭喊,也慢慢苏醒过来,他现在就是靠着野山参汤撑着,为的就是见自己儿子一面,千等万等,人终于来了。
“过来,除了王安,其他人都出去。”
听到圣命,负责照料泰昌帝的宫女,内侍,太医都纷纷起身退出寝宫。
寝宫内只剩下三人,朱由校还跪伏在地哭泣,躺在龙榻上的泰昌帝,怜惜地叹了口气,自己这位长子跟他一样,坎坷前行,身子骨也弱,明明都已经十六了,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扶…扶太子起来,哭太久,身子又该熬不住了。”
王安赶紧扶起太子,将其扶到龙榻前,又找来一矮凳,请哭泣不止的太子落座。
“皇儿,为父怕是要去见先帝了,没人为你遮风挡雨了,你要把大明的千斤重担撑下去啊!”
“杨松泉掌握的四卫是皇家之根本,不能乱,有他们一天在,你的皇位便可无忧。”
“朝中党争斗不断,必须要尽快了结,不能再拖了。”
“咳咳..”
“辽东是皮癣之患,疼痛难忍,但不致命,即便辽东全部丢失,有山海关在,有水师在,也能锁死关外。”
“真正的心腹大患,在内政,在钱粮。”
泰昌帝说这一段话,及其耗费心力,但还是把自己担忧的点,全都说了出来,之后略有期盼地看着朱由校,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把大明多年的弊端修补好。
谈何容易!
大明如同运转多年的机器,零件早已生锈,只能修修补补,不能大修,如再来一次张居正般的改革,大明社稷直接可以宣告死亡了。
这番道理,父子二人心知肚明,大明两百多年了,早就烂到根子了。
“父皇,儿臣年幼无知,请问父皇,文当用谁?武又当用谁?内又当用谁?”
朱由校握住了泰昌帝的手,满怀期待地问道。
泰昌帝眼睛一亮,立刻给出了答案:“方从哲早就想告老还乡,但就害怕自己离了首辅之位,没人给他的那帮徒子徒孙们撑伞,怕浙人在朝中失势,他就算是在家躺着,也不安稳。”
“叶向高跟浙籍官员的关系不错,人也老成持重,有改革朝堂之意,可为首辅大学士。”
“至于说武,熊廷弼可用,虽然是一介书生,但在辽东经略多年,也算是知己知彼了,即便赢不了奴酋,也可保辽东半壁江山安稳。”
“但辽东民政需要换人,王化贞素来与熊廷弼不和,大敌当前,不能内乱。”
“至于说内,那就该你自己思量了,都说司礼监掌印最为权盛,但真正要紧的,是御马监同东厂,用好它们,则皇位无忧。”
泰昌帝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王安,把自己对前朝内朝的布置,全都说了一通。
如果不是身子撑不住,这些朝局变动,在两个月前就开始了,都怪自己这个身子不争气!
朱由校把父皇交待文武大臣之名,全都记在了内心,之后沉吟片刻,开口继续问道:“父皇,后宫如何安排?”
话说完,朱由校就重新跪在龙榻前,不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