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天晴。
大行皇帝孝期未满,朱由校还是照例灵前守孝。
秋老虎愈演愈烈,热的想把人融化,但乾清宫内却寒气十足,为了保证大行皇帝遗容完好,监冰内侍每日都要准备上百斤大冰块。
跪在灵前的朱由校,也是借了父皇的光,才顶住了威力十足的秋老虎。
还有两日,就是他的登基大典,虽然灵前登基,确定了君臣之分,可只有正式登基为帝,才能昭告天下,行使权利。
魏朝跪守在一旁,手里端着一叠写满经文的黄纸,但也不住地往乾清宫宫门口看。
登基为帝的流程很繁琐,而今日,按照礼部的流程,是劝进。
王安一早就守在了司礼监,就是为了第一时间拿到《劝进表》,呈送给皇爷。
之后是三请三让,既表达了天子的孝道,也体现了臣子的忠心为国之意。
再之后,就是择吉日,正式登基为帝。
可择吉日的步骤已经走完了,一个月内,大明驾崩了两名天子,实在耽误不起,所以选在九月初六,大行皇帝登基之日。
朱由校倒是不着急,因为昨天方从哲面奏,说《劝进表》已经准备好,明天一早就会按照惯例送到司礼监,算算时间,王安也快来了。
果不其然,半盏茶之后,王安就双手捧着《劝进表》步入乾清宫。
这是第一封《劝进表》,朱由校都没有去碰,用略带悲伤的口吻驳斥:“皇考大行皇帝奄弃万邦,予兹茕茕在疚,即位之事,实不忍闻,所请不允。”
王安立刻跪下,将皇爷所说之言记下,立刻送还给礼部、内阁。
戏演完了,朱由校将魏朝手上端着的黄纸,不紧不慢地烧完,这摆驾回到春城园。
今日是与京中勋贵见面之日,就连远在南京众勋贵也来到京城祭拜大行皇帝。
魏国公徐弘基、怀远侯常胤绪,灵壁侯汤国祚,诚意伯刘荩臣等等。
除了定远侯邓绍煜为南京留守,职责所在,坐镇南京,没有前来外,南京勋贵都群贤毕至。
魏国公,英国公、成国公、定国公,四大世袭国公,均已到位。
春城园,正大光明殿中的偏殿内,大明朝的勋贵们正坐在椅子上,闲聊打趣。
看似其乐融融,但也泾渭分明。
南京勋贵坐在一起,京中勋贵则聚在一旁,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彼此之间的暗流涌动。
身为京中勋贵之魁首,张惟贤端着架子,只是品茶,不言不语,他现在是军议府大臣,还是圣上钦点的内朝大臣,跟这些米虫不一样。
别看朱纯臣、徐希臯、陈光裕是领侍卫大臣,但御前侍卫归御马监管,具体事务都由三个都统管,他们三个就是人形印章,不管事。
京中三大营变成了扬威军,朱纯臣任杨威大将军,可军中的都统,监军太监,都是御马监出身,都是御马监掌印魏朝的红人。
这帮圣上亲信一进来,就是营中点兵,但也没有为难朱纯臣,只是将现有兵丁重新造册,未到者全部开革,还杀了个带头违抗军令的参将。
朱纯臣这个老王八蛋的脸,都丢尽了。
现在张家虽然没有恢复到成祖爷的风光,但也比这些米虫,空架子好很多。
“陛下驾到。”
张惟贤正在暗自得意的时候,听到圣上驾临,立刻从椅子上起来,招呼大家排好队形,整齐地跪在两侧。
朱由校走进偏殿,见到众勋贵跪伏两侧,没有吭声,而是坐上御座后,才让众人平身入座。
“谢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惟贤领着众勋贵谢恩。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魏朝,让人给众位爱卿看茶。”
“徐爱卿,常爱卿,汤爱卿,刘爱卿,以及从南京远道而来的爱卿,车马劳顿,身体还能吃的住嘛?”
点到名的,没点到名的南京留守勋贵,总计十几人,全都起身,行拜礼,大声回禀道:“谢陛下,臣等为大行皇帝尽忠,为圣上效忠,百死不怕。”
“都是忠心之臣,都是忠心之臣。”
“朕心甚慰,朕心甚慰。”
朱由校面露满意之色,让起身的勋贵坐回去,而后看向王安,让他宣读旨意。
“命众勋贵,除嫡子外,未当差之诸子,钦赐举人出身,封杨威卫,正八品,进扬威军当差。”
王安心领神会,立刻展开圣旨,下达圣意。
这算是施恩于勋贵了,毕竟没有继承爵位的诸子,只能从各自父兄手里拿点银子,滚出公府,自生自灭。
“谢主隆恩。”
众勋贵又一次齐刷刷下跪,谢主隆恩。
其实这圣旨是下给南京诸勋贵的,京中勋贵的儿子都已经全部去了天威军,或者红甲侍卫府,正在被日夜操练,叫苦连天。
京中勋贵子孙进天威军,南京勋贵进扬威军,这倒可以成为永例。
“好了,咱们是自家人,大明好一天,朕就好一天,你们就富贵一天。”
“今天不说别的,就是家人之间闲聊。”
“是不是啊?丰城侯?”
听到圣上点自己的名,丰城侯李承祚立刻起身,对着御台一拜,恭声说道:“圣上乃是君父,臣等是臣子,自然是一家人。”
回答的倒是有理有据,朱由校点点头,继续说道:“都说当面教子,背后训妻。”
“朕正在服孝,尚未娶妻。”
“但各位都承认是朕的臣子,那有些劝诫,不得不说。”
“丰城侯,各位爱卿,你们在辽东的生意,也该收收了!”。
朱纯臣等人惊恐地看向御台,但立刻醒悟察觉,收回目光,但眼中都是惊恐之色。
“臣有罪。”
“...”
李承祚立刻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请罪。
“起来吧!跪来跪去的,朕看得烦!貂皮,东珠是好东西,可得用米面粮油换,得拿火炮生铁换。”
“朕已经下旨,山东沿海诸地,都后撤三十里,除官船之外,寸木不下水。”
“就是断了鞑子从海上获取物资之路,朕要困死这些鞑子。”
“各位,大明是朕的,也是各位的,要是大明没了,谁会给你们高官厚禄。”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都逃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