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楼，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肉香味，一人多高的肉山耸立在一楼大厅的中央，肉山上还有几个如苍蝇般伏着的人，吞咽声如似苍蝇嗡嗡，让人心烦。

似乎有感他人目光，肉山上的老头抬眼，眼中先是一惊，这个新人怎么进来了？可看见在李南寅身旁的齐炳，眼中又多了几分畏惧，忙不迭低下头去。

没有在意老头的小细节，李南寅跟随齐炳直接上了三楼。

与一楼的喧嚣不同，三楼中只有一张红木长桌和几把椅子，空气中还飘荡着似艾草的熏香气。

落座沏茶，齐炳神色认真，说道：

“无上神教对李大人并无恶意，老金的行为只能代表他个人，与教会无关，我们也很震惊老金变成兽人这件事。

教中已经开始追查和老金关系密切的信徒和教士，我先代教主和各位长老给李大人道个歉。”

闻言稍惊，倒不是因为无上神教的示好，而是韩泽昨日才把老金残骸交到城防司，今天无上神教就有了应对方案。

李南寅瞳孔微缩，旋即又恢复正常。

看来这无上神教果然如韩泽所言，背景不一般。

那么自己给城防司放风的计划还有用么，说不定自己前脚将千辛万苦找到的兽人据点举报给城防司，人家无上神教后脚就撤退了。

更何况，此刻这齐炳还极力想要撇清无上神教和兽人的关系，指望城防司解决这无上神教，恐怕是痴心妄想。

李南寅内心有些许纠结，一边是罪该万死的兽人邪教，一边是只有心火修为的自己。城防司指望不上，他是有自己带着魏七等新班底和无上神教硬刚的打算的，可万一这无上神教有个道基，自己岂不是以卵击石。

沉思之际，他也就没有言语。

纠结好一会儿，他才决定先和这齐炳虚以委蛇一番，看看能有什么收获。

这落在齐炳眼中，自然以为李南寅不相信自己的话，于是从袖中掏出一张绘有七个虎头的黄纸，递在了李南寅面前。

“这是我们教内的最新通告，请李大人过目。”

李南寅眼皮稍挑，纸上通篇是未干的红墨：

李白，鲜鱼巷和珍珠巷双料税官，疑似心火修为，心火代号荧惑，极度危险，不可与之为敌！文字结尾还有一幅和他此刻有七八分相似的画像。

嘴角隐约有讥讽之色，李南寅拿起黄纸，指尖橘红火焰跳动，烟雾让他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朦胧。

“没想到我这无名小卒也有人惦记啊！”

不过这荧惑取名倒是不错，自己这心火以后就叫荧惑吧。

“咳咳咳咳！”

被荧惑造成的烟气呛得咳嗽了几声，齐炳还是调整过来正色道：

“李大人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实不相瞒，今日齐炳想要和李大人做一场交易。”

他食指在桌面轻敲几下，哐得凹陷出一个暗格，格中有金条数根，田契几许。

又添上一块翡翠，齐炳献媚道：

“只要李大人让我们在鲜鱼巷和珍珠巷传教，这些就都是李大人的了。”

言讫，齐炳就见李南寅两眉快速抬起又落下，嘴巴短暂而迅速一撇。

接着，他耳边传来的语调里全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就这点东西就想收买我？哪个税官经不起这个考验？”

“再说了。我不是极度危险么？就这点东西，齐教士是看不起我还是觉得你们无上神教的长老们脑子有问题。”

齐炳一愣，他没想到这李白胃口如此之大。

不过，有所求就好。

于是，齐炳决定再添把火。

“李大人请听我一言，这传教一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来百姓们不会跟着叛军造反，城北的老爷们少了件烦心事，百姓们也不会因为造反丧命。

二来，像你我这样的人，也能靠信徒们的献金过上还不错的生活，信徒们也收获了开心，李大人，你说是不是对大家都好。”

齐炳说完哈哈一笑，他非常自信，动之以利，晓之以情，他还没见过能撑过他这三板斧的官僚。

李南寅也笑了起来，讥讽转化为浓浓的恶心，这齐炳真是个垃圾，吃人血馒头还这么理直气壮。

他的脸本就被烟雾笼罩，此刻更显得有些莫名。

无法从脸上看出李南寅的想法，齐炳也只好继续陪笑，两人哈哈哈地持续了有半柱香的功夫。

终于，喉咙的剧痛让齐炳绷不住了，他问道：

“李大人可还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接提出来，能解决的我现在就解决。解决不了的，我之后也会想办法解决。”

“哦。是么？”

李南寅的恶心进一步强化为愤怒，言语中已然带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解决问题，你配么?

不是你们这个畜牲教会，南酉的首饰会成问题？你们要是乖乖地把东西还给我，会有问题？

“我的珠宝被老金送到了无上神教，不知道齐教士能不能找到还给我。”

齐炳面色一僵，脚踝下意识地并在一起，道：

“我不太清楚。”

他的视线迎上李南寅幽深的双眸，也不自觉地向一旁偏移。

“那不也同意在鲜鱼和珍珠二巷传教，百姓们愿不愿意加入教会，我也不太清楚。”，李南寅淡淡道。

李南寅的回答明显不在齐炳的预想内，所以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几息后，齐炳脸色稍绿，抿了几下嘴唇后，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挤出笑意道：

“买卖不成仁义在，李大人不如留在这里吃顿早饭。”

不待李南寅回复，他便冲着楼外大喊：

“小张，上饭。”

听到齐炳的吩咐，小张立马端着两盘肉上了三楼。

可一上三楼，沉重的空气便让他觉得呼吸困难，脚底发软，险些要摔倒。

被他动作吸引，那个烟雾笼罩的男人视线扫来，目光似电，小张只觉得腿脚更加发麻，耳畔又传来他的声音：

“齐教士莫不是要下毒吧。”

啪！

小张吓了一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是三楼的熏香在这重压之下先承受不住，霍然断成两节。

紧绷的气氛终于被打破，齐炳的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在他眼神示意下，小张趔趔趄趄地把两盘肉摆在了红木桌上。

齐炳将两盘做了一个交换，自己先扒拉了几口原来是李南寅的食物，再道：

“李大人请放心，食物绝对是安全的，这次虽然没有交易成功，但能结识李大人是我齐炳的荣幸，期望李大人日后能回心转意，我齐炳的大门永远为李大人敞开。”

他又借机道：

“小张，去把熏香换一下，记得，换最下面最好的那根。”

“慢着！”，小张还没行动，就对上了李南寅的那双狭长的眸子，他本就胆怯，更何况李南寅此刻眼中盖不住的凶焰。

吞了吞口水，小张陡然发现自己的腿脚已经不听使唤。

齐炳刚想斥责，就遇见了李南寅转回的视线。

倒吸一口冷气，他悄悄握紧了自己的椅子。

对面那双狭长眸子里，幽深再也不见，只有冲天的怒火。

李南酉眼中的杀意此刻不再收敛，和这个齐炳继续聊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而且，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提及老金送来的珠宝时，齐炳的不自在。

“姓齐的，我再最后问一遍，老金送来的首饰哪去了。”

指尖荧惑暴起，将三人脸颊都映得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