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饭盒，轻松惬意的哼着歌曲往食堂而去。

“要是每天都是这种生活，那该有多好。”

自言自语一句后，他又补充一句。

“如果中午食堂吃肉，那就更好了。”

秦河如美滋滋的想着。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

至少在春风过境之前都不可能。

春风过境之后，轧钢厂就会安排肉了。只不过那时候吃饭，也要收钱了。

秦河如脸上带着笑容，像一只松鼠一样朝着食堂跑去。

“给我来两勺豆腐，白菜就不要了。”

豆腐下饭，好吃。

食堂准备的主食不是米饭，而是两个馒头。

北方偏爱面食，对于大米的喜爱远远及不上面饼。

馒头不用想，肯定是棒子面或者是杂合面做的。

秦河如没太在意。

管它是什么面做的，只要是热的，只要能吃下去就行。何况还有两大勺豆腐呢，多下饭。

秦河如高高兴兴的抬着饭盒去找位置。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

沈玉兰用手挡着自己的脸。

“别看我，别看我。”

她小声嘟囔。

骂错了人，要是被人找上门来，多没面子啊。

不过她的担心属实是多余的，食堂那么多人，秦河如怎么可能看见她。

秦河如这边刚坐下，那边沈玉兰就走了。

身为轧钢厂的贵客，她们吃的自然不一样，正是如此，他们才会提前来。

工人未下班之时，他们就吃好了，只不过在商讨事罢了。

恍惚间，秦河如的头不经意的一抬。

“那人，怎么有点像早上那个神经病？”

望着刚出食堂门口的背影，他自语一声。

“算了算了，干饭要紧。”

秦河如大口扒拉着菜。

什么都影响不了他干饭。

吃完饭，他拎着饭盒来到外面抽烟。

呼~

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玛德，今天三组的人是打了鸡血吗？全部跑去下村采购了，害得我都没抢到自行车。”

“谁说不是呢，我就晚去了一会儿，蚂蚁，一整排都是他们三组的人。不行，明天得让老大少讲一些，不然明天又得坐办公室了。”

旁边两人的对话，被秦河如听了去。

侧头看了一眼，他收回目光。

可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是三组副科长，不然给自己套麻袋咋办？

抽完烟，他才晃悠悠，迈着轻松欢快的步伐回去三组。

他这边是挺惬意的，另外一边却有人因他而遭罪。

杨为民行走间，不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并时不时的摸一下头，看看头发有没有弄乱。

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海棠今天约我出去，不知道是要做什么呢，见父母？不对，应该没有那么快，难道是下班一起吃饭吗？这個有可能。”

一念至此，杨为民摸了摸口袋，确认里面有钱和票之后，才放下心来。

很快，他就来到了约定地点。

“海棠。”

他挥舞着手叫了一声。

于海棠听见有人叫自己，四处看望，待看见叫自己的人是杨为民后，吓得往后退一步，生怕被人发现。

“为民。”她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想要遮掩刚刚的行为。

好在杨为民没有想太多，只以为她是太高兴了。

“海棠，今天怎么突然想到约我出来了呀。对了，你吃饭了没有？”杨为民语气带有激动的说话。

以前他总约她出来，但十次有八次被拒绝。

这还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她头次约自己出来呢。

老实说，于海棠长得不差，不然也不至于被大家戏称轧钢厂一枝花。

也许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的中专学历，可她长得不怎么差也是一部分因素。

反正，杨为民挺喜欢她的，为此，他把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李副厂长也说出来了。

“海棠，你怎么了？”杨为民见于海棠迟迟不说话，不禁疑惑问道。

“没……没什么。”于海棠结结巴巴回复。

来之前，她已经下定好决心一定要和杨为民分手了。

以前不分，是她总期望着杨为民的亲戚——李副厂长能提携一下自己。

但是她发现，好像别人根本没有关注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倘若不是杨为民的确和李副厂长说过话，并且对方也承认有这么一个亲戚，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总而言之，李副厂长并没有帮助过她。

本来她就看不上杨为民，现在更加看不上了。

只是话到嘴边，她却有些说不出口。

“海棠，你咋了？生病了吗？”杨为民着急问道。

于海棠紧咬贝齿。

随之，她想起了秦河如。

正是脑海中忽然出现的人影，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为民，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要不还是算了吧。”

说完话，她低下头，不敢去看杨为民。

这句话说出来很艰难，尤其是说出来之后内心更加忐忑了。

不过一想到秦河如，她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杨为民和秦河如一对比，简直就是个废物，不，应该说两者压根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她于海棠的男人，就应该是秦河如，而不是杨为民这种没念过几年书的粗人。

越想，她底气越足，甚至敢和杨为民直视。

轰！

这番话，带给杨为民的打击，不亚于被一道雷电劈中。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嘴也跟着长着。

好半天，他才缓过劲来。

“海棠，你胡说什么呢？”杨为民强笑着。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于海棠坚定道：“我说我们不合适。”

杨为民猛地吸了一口空气，他的心变得沉重无比。

难过、不相信、压抑……

沉默许久，他沙哑着开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我们不合适。”于莉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没说之前，她感觉愧疚。

说出来之后，她就知道自己两人之间没可能了。

心中仅剩的一丝好感消失之后，剩下的便是无尽的嫌弃。

“为什么？”杨为民重复说出这三个字。

于海棠轻哼一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好了，我们就这样结束吧，各自安好，你不来打扰我，我也不去打扰你，就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吧。”

她和杨为民的恋爱，实际上算是一种另类的地下恋爱，知道的人并不多。

起初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是于海棠想要李副厂长提携一下自己，却又怕别人说闲话，说自己是靠着关系上位的。

现在嘛，她无比庆幸自己这个举动。

知道的人不多，她大可以将这件事掩盖过去。

说罢，于海棠就想走。

杨为民一把拉住她，红了眼睛，喘着粗气质问道：“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好吗？还是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啊，你说出来我改。”

他不能接受自己被甩了的事实。

而且他是真的喜欢于海棠。

与其说他是喜欢于海棠，倒不如说，是他找不到比于海棠更好的女人了。

中专学历，播音员，年轻漂亮。这样的女人，喜欢的男人多了去了。

他之所以能追到手，靠的就是李副厂长。不然以他的条件，能找到一个轧钢厂女员工就算他幸运了。

所以，他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手。

“杨为民，你做什么？”于海棠柳眉倒竖，轻喝道。

“放手！”

“我不放！”杨为民死死的抓住她的手。

放了，两人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不想失去于海棠，要是没了于海棠，他去哪找条件这么好的女人？

“我叫你放手！”

“我不放。”杨为民胸膛起伏着：“除非你说为什么。”

“如果是莪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可以说出来，我改。”

他其实还有另外一句话想说，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他想问她是不是喜欢其他男人了。

但他又怕真的听到这个答案。

于海棠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是清楚的。她能看上的男人，各方面条件肯定很优秀。

若真被她找到了，他拿什么去比？

“为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难道不喜欢也要理由吗？”于海棠十分激动的说道。

可能是觉得自己太激动了，她擦拭了一下额头，拂过发丝，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她才平静开口。

“你没有什么做得不好，你很好，不需要去改什么，我只是觉得累了，不想继续了。”

杨为民更加疑惑了，迫不及待追问道：“好好的，为什么不想继续了？你说啊，到底是为什么？”

“要是你觉得累了，那可以休息一下啊，犯不着说这种话。”

他以为于海棠是上班累了才说出这些话的。

于海棠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和你说那么多了，我们就这样吧，以后你别来找我了。”

渐渐的有人在往这边看，她担心这件事会被传出去，故而不想说那么多废话了。

杨为民怎么可能任由她走。

一把再次抓住她的手。

“你做什么！”

于海棠转头，用力扯了一下自己的手，发现抽不开后，大声质问。

“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不放手。”杨为民闷声闷气道。

于海棠气得险些头都要炸了。

她没想过杨为民是这么难缠的一个人。

“放手！”

“我不放！”

于海棠用手扒拉杨为民的手，然而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有对方的大。

见没有办法，她只好说道：“杨为民，你再不放手我就告你sao扰我。”

sao扰女性的罪名可不小。

杨为民听她这么说，下意识的松开手，看向其他人，生怕被误会。

手一松开，于海棠连忙拉开身位。

“好了，你以为别来找我了，就这样结束吧。”

话落，她跑掉了。

杨为民刚想追上去，却又怕被其他人误会，只能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

“海棠，我们之间还没完。”

……

三组。

秦河如一回到办公室，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不知道是为什么，吃了饭后，他每次都会觉得很困。

一觉睡醒，三组都还没有人回来。

见此，秦河如拿出纸张开始写信。

他这边刚写好，三组的人就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真是倒霉。”

章梧桐嘟囔一句，来到秦河如前方。

他伸出手，理直气壮的说道：“给我一支烟。”

“好。”

秦河如下意识的递过去。

而后，他才猛然发觉不对劲。

不对啊，我是副科长，不应该是你来贿赂我，给我发烟吗？怎么成了我给你发烟了？

待他理清思路的时候，章梧桐已经走出去了。

见此，秦河如只得把话到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

哼哼，章梧桐，你完了。

他开始思索，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一支烟的钱赚回来了。

思考的时候，时间往往流逝得很快。

“下班喽。”

三组里有人兴奋的雀跃出声。

这道声音就像多诺米骨牌一样，发生了连锁反应。

大家一脸兴奋的整理桌上的东西。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人就走了大半。

“秦哥，一起不？”

陈建强过来询问。

秦河如迟疑了一会儿，才回复：“还是不了，我今天有点事。”

“行，那我先走了啊，秦哥。”陈建强挥手道别。

“科长明天见。”

“走了，科长。”

打过招呼，大家纷纷离去。

很快，就只剩秦河如一个人了。

检查完，他把门锁上，才走出去。

他走得完的缘故，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被蓝色海洋大军包围了。

眼睛所过之处，皆是一群身穿蓝色工衣的工人。

秦河如站在人群里，随波逐流。

经过好一会儿的挣扎，他才走出轧钢厂。

“不容易呀。”

秦河如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无比感慨。

随后，他才继续走路。

他走的方向，和以往走的并不一样。

这不是去南铜锣巷的路。

他并没有走错。

或许是怕去得晚了，秦河如走路的速度比平常快了许多。

终于，他到地方了。

邮局。

没错，他要来寄信。

买邮票是要花钱的，在这个吃不饱饭的年代，很少有人会去写信寄信，除了没有文化写不出来之外，还有就是舍不得那一点钱。

这使得秦河如压根不用排队。

“我要寄信。”

“呀，又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