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寨之所以能在陕西立足,是因为花疤刘巧妙的利用了陕西腹地的政治生态,走的是匪、商、官结合的路子。一面大力贿赂、拉拢地方官吏,一面招收人才及打压地方豪强,进而欺行霸市、吞吃商业对手甚至直接武力劫杀等等。
短短五年时间,花疤刘就建立起龙虎寨庞大的势力,与其亦商亦匪亦官的发展模式分不开。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一旦发生与官府甚至朝廷军队直接对抗,龙虎寨的弱点马上显现出来。
龙虎寨在陕西各地的米店、布庄、典当金行、青楼勾栏等等商行基本上都是半公开状态,只要各地被受贿的官员反水,一抓一个准。
自从收编了曹七七残寇之后,花疤刘采用加盟的经营模式,各地方势力是半独立状态,一旦龙虎寨这棵大树将倒,地方势力马上树倒猢狲散,各奔东西。
现在官府切断了龙虎寨与外地的勾联,花疤刘就别指望外军勤王了。
几个头目陷入沉思,忠义堂死一般沉静。
“大当家的,亮句话吧,如今该如何断决?”旋风问道。
花疤刘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咬牙道:“龙虎寨如此大的家业,不能说没就没,怎么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实在干不过了,咱们去南阳府投布王三!”
……
蓝田县通往武关的一个急递铺前,聚集着大批送将士出征的行省官员。
自正月上元节粥场动乱至今,已过去三个月,行省终于盼来了镇戍军。
其实经过西御史台联合理问所严密侦办,已锁定了最大的嫌疑人是京师大都来的铨选官刘福禄。
可是大都正在进行全面的改革,中书省、御史台、枢密院等主要部门都面临裁换官员。在此敏感之期,西台把朝廷派来的铨选官以通匪罪抓了,对整个陕西官场没任何益处。
月鲁帖木儿与西台御史巩卜班一计议,将罪名甩给了龙虎寨,反正抓获的曹贼已招供其龙虎寨土匪的身份。
行省数次出兵围剿龙虎寨不利,灰头土脸好几年,正好借此机会将其一举剿平。
战马嘶鸣,铁甲闪亮。
盛大的出征动员仪式过后,豫王麾下潼关守将千户丑闾率一千镇戍军沿七盘山东麓前进。
西路由另一千户道童领兵,由长安县进至浐水西岸义谷驻扎策应。
浐水下游的咸宁县郊也已布下狭长口袋阵。
丑闾身后是五州十一县衙役、巡检、乡团组成的浩荡辅兵队伍。
蓝田县尉张功臣今天也是一水的银盔亮甲,显得威武霸气。
“禀千户将军,前面那座大山是七盘山,背后就是悍匪花疤刘的老巢龙虎寨!”张功臣跟在丑闾身旁,指引丑闾向山上望去。
丑闾身材高大硕壮,着一身水貂皮甲,铁笠盔下两缕细辫垂至下颔。
丑闾昂首远望,问道:“进山的道路疏通了没有?”
“回将军话,七盘山边有一片松树林直达龙虎寨,卑职已先期派人砍伐松林,填出道路,沿路有斥候监视匪寇,绝对安全。”
丑闾点了点头,颇为满意:“那就加快脚步,天黑前扎营七盘山下。”
与此同时,龙虎寨内土匪也在紧锣密鼓的布防。
寨子一边是直插云霄的七盘山主峰,另一边的副峰也是山高坡陡,不用担心元军爬上去。
龙虎寨的防守重点放在了谷口石墙。
谷口宽达三十余丈,外是密密麻麻的白皮松、麻栎、山杨等杂生树,大部队难于展开队形。
范离领五百匪众及老幼日夜不停的凿山取石,加固谷口石墙。并且将谷口外延两侧陡坡的树木砍伐一空,从谷内修凿通道,直达陡坡,储备滚木、雷石。布置成扇形防御工事。
谷柴刀率领谷内铁匠全力打造兵器,以长矛、飞矛、长刀为主。
旋风则带领剩余匪众加紧操演,应对官兵进攻。
花疤刘自己统筹全局、分配兵器,粮草。
所有匪众都被安排了任务,没有人打擂台了,贺珅变得无所事事了。
贺珅找上范离,请求参与构筑谷口防御工事。
“贺少爷,你可知道鞑子军队为何会攻打龙虎寨?”范离好气又好笑。
“当然知道,还不是因为我呗!”
“嘿嘿,既然如此,你说我是不是该把你绑在谷口城墙上,好让外边的鞑子斥候瞧得着你?”
贺珅哈哈笑道:“范堂主,把我给弄死了,你们就没有退路了。”
“难说,你看看这谷口地势,鞑子能攻得上来吗?”
“这天下还是蒙古人的天下,小小一个龙虎寨,攻不下来还围不死吗?”
范离脸色一凛,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范堂主,”贺珅凑近范离,小声说道:“还是那句话,五月天下必大赦,龙虎寨这点破事,放到整个天下,根本就不是个事,何必拿自己的后半生做赌注呢?”
范离怒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宰了,把你狗头挂竹竿上!”
贺珅摇摇头,道:“范堂主,你不会这么做的,时辰未到。”
“要不然,范堂主我跟你打个赌。现在离五月也就旬月之间的事了,如果蒙古皇帝没有大赦天下,我这颗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尿壶,如果真的大赦天下了,你,还有你信得过的弟兄听我的。”
贺珅一本正经,反而引得范离忍不住噗呲一笑,这小子以为自己是谁?
“好,这个赌我赌定了。反正鞑子一时半刻也拿不下龙虎寨,老子就等着尿急了有家伙什来接。”
贺珅嘿嘿一笑:“那好,一言为定,你等着喊我大哥吧!”
范离突然沉下脸来,想想最近的事,花疤刘在最关键的事情上连自己都排除在外。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花疤刘会做出什么事?
“贺珅老弟,你是不是从老相爷嘴里听到了啥?”范离小心问道。
“范堂主,年还未过完你们就把我掳进山了,这又过去了三个多月,你说我大父能未卜先知吗?”
范离想想,点了点头:“那也是,鞑子朝廷正在砍杀大臣,你爷爷遭贬之人,又怎会打探到这等消息……那你凭什么断言会有大赦天下的诏书?”
贺珅神秘一笑:“天机泄露了就没意思了,待那天到来了,我再告诉你往后又会发生啥大事!”
贺珅说完,看向尘土飞扬的山坡,拍拍裤管上的尘土道:“范堂主,给我安排些活儿吧,小爷现在闲得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