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居。
在贾敬归府后,贾峥同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初次只是打了个照面,便于贾敬颔首下,为李承所邀来了此地。
此间之所,毗邻忠王府,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更有香茗丝竹,人者寥寥,亦少喧闹,不负“清幽”二字。
于包厢内,仆从们放好菜食后,陆续离去,转眼只剩贾峥,李承,冯紫英,李圣恩等六人。
两个时辰前,在李承等人被邀入宁府小坐时,贾峥就将冯紫英诸人对上了号。而不出他预料,那位有过接触的锦衣少年,正是宣南王,也是贾家众人说的皇子。
而有了个半时辰相处,加上李承八面玲珑,贾峥本人也是情商高之辈,冯紫英,包括少年李圣恩各为直爽之人,遂几人很快熟络起来,并称呼起了贾峥表字。
但关于贾府之事,几位都是聪明人,并没有问询。随之,先是听贾峥说起从江南北上见闻,还有来年春试备考。
李承作为东主,正居于主位,他端起酒杯,面向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贾峥身上,笑道:“子安初来京师,能再相逢,实以幸哉!今日本欲接风洗尘,奈何有些匆匆,我等且以此杯饮胜!”
“饮胜!”
贾峥等人,亦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只三杯下肚,除了贾峥,人者莫不脸色红润起来。
这一幕,看得居于贾峥一旁的冯紫英,摸着下巴蓄起的胡须,称奇道:“子安不仅文韬武略,便是连酒量也如此之好,实令人敬佩!”
“冯兄过誉了!我饮酒只是不显脸而已,但凭此间美酒,再喝上两杯,怕是出不了此地了!”
贾峥脸上也带着笑意,摇了摇头,只这一会儿交识,其即觉然冯紫英之性情,极符合他口味,胆量与狭义之态,也不虚传。
旁边的宣南王李圣恩,时下目中已有猩红,他看向贾峥道:“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方饮了酒,便是世子兄有嘱托,但我今日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一些,还想请教子安……”
“圣恩!”李承轻呼了一声。
余人俱看向李圣恩那年轻又方正的脸。
贾峥脑海里,同时回忆起北上途中,来升为他所问后,说的一些皇家秘事。
当今天子,为太子时,膝下原本有五子,其中,嫡长子,也是这李圣恩的兄长,六岁夭折。
宣南王李圣恩即成为诸皇子中,年纪中最大的一位,原本于新帝登基后,为一些臣子所谏,当立为皇太子,奈何这些年来,天子一直未有颔首同意,储君之位自是空着。
随着诸皇子不断长大,是以今日,帝后多年未有龙种产下,关于储位的明争暗斗,也已开始于朝堂上演。念及李承同李圣恩关系如此之好,明眼人看去,忠王一系该是李圣恩的支持者……
奈何,这位皇子不负神京人送“武痴”之名,不好儒学,是故很多朝臣忧之,将来若为储君,该如何治理天下?
须臾,贾峥即显谦逊道:“殿下性情正直,有何所言,在下洗耳恭听!”
李圣恩竟是端起酒杯,独自喝了口,红着脸道:“旁人只道习武无他用,不如《论语》、《中庸》,我少自不喜这些,只爱武艺,为此可没少被训斥。但我昨日同你交手,知你虽有取巧,但到底武功尚可。听忠王世子兄说,你还是那甚么乡试第三,却不知,你认为文和武到底哪个重要,这世间可真能兼顾而成?此外,可愿再同我比划比划?”
李圣恩此言,难以判断是不是真的酒话,但平常人听去,里面涉及皇家事,只会感到棘手。
谁敢说分得了文武之重,尽管朝中文官隐隐压过武将,可难保不会同武人打交道……
贾峥只是微一思虑,又望了眼李承,再无视左右视线,终看向李圣恩,淡淡一笑:“殿下既然问之,在下便道言个人之感观,我习文,为明智。我习武,更为强身健体,二者并不矛盾!是否兼顾,实在于时间合理分配……至于殿下所言之比试,昨日的我,已是强弩之末,武艺方面,诚不如殿下稳固,故愿认输!”
李圣恩于贾峥答案,明显不满意,还欲再说些什么,李承即打岔道:“善!子安之言,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昔年宁国公可是追随太祖皇帝马革裹尸,建功立业,子安即为宁府后人,我且先言,将来子安之成就,必也瞩目!”
贾峥闻言,摇了摇头,神情有些难言的味道,随之沉吟道:“先祖荣光,早有过去,至于将来事,承李兄所言,我会竭力进取,不过,于来年春试前,我意于宁府之外,寻一住处温习功课,届时再行告之!”
贾峥之言,没有道明,但暗地里已将自身同宁府分割开来,李承、冯紫英等人听去,眸光皆是一动。
……
数个时辰前,贾敬归府后,于来升三言两语道述后,明白了经过,一边亲将子孙训话,一边让管家来升寻了贾峥所处之地,以等之归宁府。
来升好不容易寻来,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贾峥的影子,便是连那小仆二宝也没见到,熟不知,二宝为贾峥所安排,先一步去了昨日就看好的院子。
正有些焦急中,忽闻几道声音从清幽居之大门处传来,他紧接着一望,就看到了贾峥的身影。
忙跑过去,来升同李承等人也做见礼,其后再向贾峥一礼道:“太爷让小仆在此守候,但以峥二爷出来了,好一道回往府上吃晚食……”
这一声“峥二爷”,也是一种表态。
观察到忠王世子等人也望来,来升忙补充道:“太爷还说了,殿下,世子,还有冯公子,陈公子,长孙公子,即是同峥二爷相识,也请一同与宴,往府上坐坐!”
李承心有所思,当先笑道:“多谢贵府太爷好意了!但吾今日还有事,且等有空,再亲自上门拜访!”
冯紫英几人所言,也大差不差。
且等着李承他们坐上轿子离开后,贾峥并未拒绝,也坐上了宁府的轿子。望着后退的接近,他的心情早同那日初来京师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