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阁顶层,此处只有一处包厢。
从上往下看去,能清楚俯视整个街市,甚至透过千里眼,连远方的菜市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于此饮食者,身家自然不凡。
得知王子腾就在顶楼,不光是贾宝玉和薛蟠,面对此间王家长辈,贾蓉等人,也都纷纷同行上前拜见。
便是同秦钟这般非贾家血亲者而言,若是能认识王子腾,这位前程不可限量的朝中红人,为其看重,将来于仕途也好,其他方面也罢,都有大有益处。
贾峥原本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王子腾别看其身份显赫,但在红楼里,同贾家一样,结局可是不怎么好。二者都没有几年,故何须热脸贴冷屁股?
再往深处想,处在王子腾的位子上,谁又能让他死?
显然只有宫里那位万万人之上的至尊!
同贾、王两家,靠得越紧,将来秋后算账,只怕越狠。
但兵法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面对王子腾这个时下“对手”,理智告诉贾峥,有必要亲自去见见,以便证明心中推断。
顺着楼梯,一走上顶层包厢,望向手持长刀站立的武士,从之站立姿势,还有防守角度来看,当得上严防死守。
这位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裔,京营节度使,莫非也是一个惜命之人?
贾峥暗暗咋舌,按照跛子于武功境界之讲述,他从幼年默自练功至今,也不过是个江湖上的三流高手,想要突破到一流,甚至传说中的宗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凭他现在的武艺,便是配合着暗器,想要突破这顶层十几名武士封锁,也是不易!
由此可见军中也是卧虎藏龙!
亲卫通报后,得晓两个亲外甥携亲眷拜访,王子腾这位朝廷重臣,还是让之放行,几人旋即顺利进入了包厢里。
包厢内,装饰颇为奢华,其中家具酒器之物,一看都属名贵。出人意料的是,没有侍女作陪,但于桌案处,只有一个器宇轩昂、且饱含上位者威严的中年男人,坐在靠窗处。
“这该是那王子腾,果然有气度,贾珍等贾府酒囊饭袋,完全无法与之比较!”
贾峥心里做了比较,但于此时,贾宝玉等人,已陆续开始上前见礼。就算平日很不安分的薛蟠,此时也如同耗子见了猫一样,夹紧尾巴做人。
“外甥见过舅父大人!”
“宁府贾蓉见过王老爷,代家父问王老爷安好!”
……
贾峥处于末尾,是最后一个上前之人。
那双清澈的眸子,于黄梨花木做成的榻前一望,不动声色间,余光扫了眼旁边的屏风,向王子腾行晚辈礼道:“学生贾峥见过京营节度使!”
依大顺律,考中秀才后,有免于差徭,不予上刑等优待,亦遇官吏可自称“学生”。
而大顺乃汉人王朝,不同鞑子所建立的金国内部,遇到官吏也不必口呼“大人”,称呼官职即可。
贾峥虽拱手间,微微躬身,但能感觉到王子腾那威严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与此同时,于他超乎常人的感知里,能察觉到屏风后,有些响动……看来王子腾非一人于此,能让之如此对待,而不出面见人者,当是身份特殊,会是谁呢?
结合此地防守严密,该不是朝中某位要员,亦或是皇亲国戚?
趁着明教中人行刑之日于此,更让他浮想联翩。
贾峥大脑快速转动,思考着种种可能。
“不必多礼,我前些日子有听过你名字!春试还有数月,不可荒废时间!崇文阁中书册极多,你虽非监生,但若有需要,可往观之,那国子监祭酒也是与我相熟,说起来,同宁国公府还有些关系!”
王子腾的声音,也从前方传来,并未因贾峥之见礼,有任何不喜,还罕见的露出了笑意。
许是通过贾府,他本人看起来早知贾峥过往事,且谈话中,未说道因江南舞弊案,而导致的“覆试”之况,似料定贾峥能达合格般。
这一幕,看得贾宝玉、薛蟠之属,暗自羡慕。
王家这位舅父,每次见了他们,无不板着脸,似乎欠了多少钱一样,从未这般和颜悦色说过话,仿佛贾峥才是他亲外甥一样。
贾峥打心底却是想问一句,我们很熟吗?
他即便有心事,然脸上同样没有表露出来,端的是沉静如渊,不卑不亢道:“学生谨记节度使教诲!”
这般表现,看得王子腾暗自点头,但在瞥向贾宝玉和薛蟠时,面色一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平日让你们好生进学,偏偏跟着一群狐朋狗友瞎混,总惹一些祸事,以后该记住了,多同峥哥儿来往,学习其中优秀之地,别整些没用的!”
贾宝玉和薛蟠忙应下,反倒是贾蓉几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王家这位所言之“狐朋狗友”,可不暗指他们?
但辈分和地位差距下,谁敢说什么?
王子腾显然还有事做,挥了挥手,但于贾峥等人离开包厢时,还是特别提了一句,“今日可能有些乱子,既然来了,就别乱走,等会我再遣亲卫送你们回去!”
贾宝玉等人,因此言有些迷茫时,贾峥便知道,他刚才的猜测成真,王子腾率部果然是为打击明教而来!
他难道是这次计划的幕后黑手,盼将明教于神京势力全部覆灭?
不对!
王子腾许也只是听命行事,真正的策划者,会不会是屏风后那位?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贾峥心中渐渐滋生。
“京营节度使看来于晚辈很是关心啊!”
贾峥等人离开不久,一个穿着锦衣,面容白净,且俊美得不像话的少年郎,从屏风处走出,大摇大摆地坐在了王子腾对面。
王子腾笑道:“殿下过誉了!只是不忍心后辈们误入歧途罢了!但愿将来,他们成长起来,能为国尽忠值守!”
少年郎一双眸子紧盯着王子腾的国字脸上,眼底之不屑一闪而过,随即笑道:“若是朝廷之内,人人有京营节度使这般的觉悟,那国朝谈何不强盛?外部之患,如那建州乾隆帝所领之众又算得了什么?于内,如明教这些前朝余孽,又岂敢兴风作浪?只是今次……”
少年郎语气一滞,又道:“攘外必先安内,于我皇兄所谋,但请示宫里,欲为父皇分忧,京营节度使觉得可能一网打尽?”
王子腾推开包厢窗户,丝毫不在意其中无礼,极显自信道:“瓮已备好,殿下就请放心,于此看着,他们主动跳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