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快步跑进小树林,躲避凌乱的树枝,踩着脚下疏松的落叶。
倒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心思……而是他突然想起来,方媛之前说过,今天来例假!他要去给方媛送纸巾。
“方媛?
“方媛你在哪?”
进入小树林越来越深,他却始终没找到方媛的身影。
“奇怪了。”
他继续深入。
“方媛?
“方媛?”
又走了几分钟,张建还是没找到方媛。
他转了一圈,向各个方向大声呼喊。
“方媛?!
“方媛?!
“你在哪呢?”
转了几圈后,他愕然发现,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前后左右都是乱蓬蓬的树木枝桠,看起来都一样,他忘了自己从哪个方向来的。
想看脚下的脚印,却突然有狂风“呼”的一声吹来,卷起无数枯枝落叶,卷乱了地面,再看不出任何脚印。
“唉?这咋回事?”
张建皱皱眉头,掏出手机,想用手机里的指南针app。
打开app,却见屏幕上的指南针滴溜溜乱转,根本指不明白方向。
“唉?”
他想给同学们发微信,发出去之后,却有个小圆圈一直转啊转……仔细看时,他的手机没信号了!
“卧槽?郊区信号这么差啊?”
他心中略有些发毛。
此时硬着头皮,往印象里来时的方向走去。
但越走越觉得陌生。
“这不是我来时的路。
“妈的,还真迷路了。”
他正迷茫,突然看见前方树林里,隐约有一道身影,正在蹲着。
遇到有人蹲大号了?
他坏笑一声,偷偷探头,想看看那是谁。
但他发现,那人并非蹲着。而是跪在地上,向树林深处的方向,深深跪着,脑袋向前磕在地面。
唉?
张建又发现,跪着的人,还不止一个,前方稀稀拉拉,跪了几十个人,都向树林深处的方向,深深跪着,脑袋向前磕在地面。
咋回事?
他们在跪什么?
树林深处有什么?
张建抬头看,却见前方的树上,似乎贴了什么东西,正随风飘摇。
那是一张……符箓?
张建意识到不对劲,想要扭头,想要不看,想要跑路!
但……来不及了。
符箓上鲜红的图案,在前一个瞬间,已经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龙飞凤舞的笔画,铁画银钩的笔画,画成图案,似是象形文字,像一只古怪的竖眼!
张建与那竖眼对视,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巍峨的高山,看到了山上的连绵宫殿,看到殿前铭刻符文的青铜柱,看到淌下鲜血和肠子的高高祭台,又看到大片大片奴隶跪在山脚下,戴着脚镣,深深跪着,脑袋磕在地面,不敢抬头。
而他张建,他自己,也是这些奴隶的一员……
原来不知何时,张建也已经跪下了,向着树林深处的方向,深深跪着,脑袋向前磕在地面。
……
树林深处。
十几个学生被一字摆开,摆在满是枯枝落叶的地面。
第一位,是个女生,被脱了上衣,趴在地面,一动不动。她的后背被划破,被划出一道道血痕。这些血痕并不凌乱,反而有着古怪的美感,龙飞凤舞的苍劲笔触,组成某种古怪的象形文字……可惜,这个象形文字,并没有被写完。似乎是写到一半,便失败了。执笔的人也只能放弃,不再写下去。
她的身体煞白,僵硬,没有温度,好像没有魂魄的雕像,好像失去魂魄的僵尸,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第二个学生,是个男生,同样被脱了上衣,后背被划破,被划出一道道血痕。这些血痕,同样是龙飞凤舞的苍劲笔触,同样组成某种古怪的象形文字,同样没有被写完,写到一半,便失败了。
他的身体同样煞白,僵硬,没有温度,好像没有魂魄的雕像,好像失去魂魄的僵尸,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第三个学生,后背只有寥寥几笔。那最后一笔,似乎下笔太重,笔触太深,戳穿他背部的皮肤,戳出汩汩的血……那他自然,同样是失败的作品,被执笔之人放弃。
第四个学生……
第五个学生……
第六个学生……
第十一个学生……
第十二个学生……
第十三个学生……
都是失败品,后背只有写到一半的象形文字,身体变得煞白,僵硬,没有温度。
第十四个学生,正是白墨同班的赵静,此时被脱了上衣,趴在地上。她的后背,正有一只锋利的笔,在不停游走,画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没错,锋利的笔……这笔,是一把手术刀,小巧的不锈钢手术刀,光滑冷冽的刀面,倒映林间的树皮和枝叶,沾染鲜红色的血,轻巧落下,切开皮肤,灵活转圜,留下笔锋。
赵静双目紧闭,皮肤越来越白,呼吸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硬。只有背后,被手术刀划出的血痕,在变得越来越鲜红。
……
“茄子!”
咔嚓!
众人站在树旁又拍完一张照片,突然有男生提出,“张建和方媛进去的时间,会不会有点久了?他们在里面干嘛呢?”
几个男生都嘻嘻哈哈笑起来。
一群女生都皱着眉头翻白眼。
但白墨突然察觉,方媛进入小树林不算久,可最开始的赵静,她进小树林的时间,会不会太久了?怎么还没出来?
放眼看去,这是一片很幽深的小树林,树木都不算高大,但很不整齐,凌乱生长。整片树林向远方蔓延,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难道真有情况?
“不至于吧,我又不是柯南,还能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情况?”
他看看旁边几个女生。
“我们要不要进树林,去找找张建方媛他们?”
几个女生坏笑。她们倒不觉得白墨猥琐。毕竟,以白墨的颜值,无论如何都猥琐不起来。
“白墨同学别不懂事哦!”
“不许你去坏人家好事。”
白墨摇头。
“那赵静呢?她进去那么久,一直没出来。
“是不是在里面遇到状况了?”
思量一番,不管有事没事,好事坏事,这么多人进去不合适。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进去,看看有没有事。”
说完,便迈步进入小树林。
……
树林深处,赵静背后的手术刀,仍然在灵活跳跃,划出一道又一道鲜红色笔触,组成一个繁杂、诡异、又带着别样美感的象形文字。
握着手术刀的,是一只白白胖胖的手。
这只手的主人,正是……方博!
他穿着校服,撸起袖子,捏着手术刀,一刀一刀划下去,时而抖腕甩掉刀锋的血花。他的脸上挂着笑容,之前的唯唯诺诺和阴云不散的委屈,早已消失不见!
此时的他,不是那个被父亲抽耳光的胖儿子,不是四十七中永远的第二名,而是天才符箓师!一年学会万种符文,晋升序列九。两年便完成序列九所有修行,距离序列八,只差临门一脚!
他不认识赵静……或许之前在学校里曾打过照面,或许还说过几句话?但那都无所谓了!
当他的刀锋跳跃着,留下一道道笔画,他脑海中,早已没有了“赵静”这个人。他能感知到的,是这微黄皮肤给手术刀的阻力,是笔下这具身体的生命和灵魂随着他的符笔而流动,被他笔下的符文变成另一种样子。
他脑海中浩如烟海的符道知识,在涌现,在碰撞,在验证!
“对了!
“成了!
“没错!
“是这样的!
“我懂了……”
他的脑海中,越来越多疑惑被打消,越来越多知识在闪光,过去三年学到的所有东西,都被调动起来,他的状态、他的情绪、他的眉心识海……都被调动起来!
他的手术刀,落下最后一笔,在赵静的脊椎上,重重一刻,留下浓重墨点!
乒……
他恍惚听到脆响声,仿佛他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有什么窍穴,打通了!
“啊?我晋升了?”
他的识海窍穴,已然被打开,神识从识海中流淌而出,如同一阵无形之风,吹拂开来,吹在这树林里,吹在他的手术刀,吹在赵静背后的鲜血符字。
赵静写满符文的后背皮肤,突然开始抖动、抽搐,竟是自行与赵静的后背割裂开,自行跳起来,抽搐,缩小,变成窄窄一条黄色符箓,随风飘腾,飞到了方博手中。
“啊哈哈哈哈哈!”
方博眼眸泛起狂喜的光芒,咧嘴笑着,看向这黄色符箓。
至于赵静血淋淋的后背,他看都没有再看一眼……反正赵静的三魂六魄,已经被符文吸到这人皮符箓里,那具身体已然是空空如也的空壳了。
……
树林里。
贴在树上的捕奴符,仍然随风飘摇。
张建长跪不起。
几十个学生长跪不起。
陆陆续续又有学生来到,好奇得看过来,与那符箓上画的邪异竖眼对视,而后长跪不起。
“踏、踏”的脚步声中,方博捏着自己刚刚做好的魂符,来到这里,看看几十跪在地上的学生。
他咧嘴一笑。
“唉,同学们,我马上就要去浪迹天涯了。
“需要几张魂符傍身。
“需要你们伸出援手。
“借你们人皮一张,三魂六魄一副!
“等哪天我若发达了……额,好像也没机会还你们了。嘿嘿。”
他走上前,随意把手伸向一个女生,正是白墨的班长,方媛。
此时的方媛长跪不起,被方博放倒,被方博扳着身体放趴在地面,也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完全呆滞,整个人变成只会呼吸只剩心跳的傀儡。
方博掏出手术刀,用方媛的衣服擦擦刀锋血渍。
第一张魂符炼制最难,但他已经入门,只需要十几分钟,便可把在场几十个人,全都炼成魂符!
他的胖手,拉起方媛衣服,正要撕开……
突然。
踏、踏的脚步声响起。
他抬起头,看见林中又有人走来。
“白墨?”
没来由得,方博打了个哆嗦,似乎感觉害怕。
但转念一想,怕什么?
这又不是考试,又不比学习。
他是天才符箓师,已经序列八,怎么可能会怕了白墨?白墨不也才是序列九的御兽师?
今天,白墨来得正好,正好把他也噶了,用他的人皮和三魂六魄,也做成一张魂符!
白墨那么聪明,想必做成的魂符,也会更优质一些?
一边想着,他咧嘴笑。
突然,他发现不太对劲……为什么白墨还在走过来?为什么白墨不受捕奴符影响?就算序列九,也会精神错乱、恍惚才对吧?白墨怎会全无反应?难道白墨没看见树上的捕奴符?
他灵机一动,抬头喊,“白墨,我们同学不知道咋了,都在这跪着。
“你快看看他们怎么了!
“你看树上,好多奇怪的符!”
却见白墨一边走来,目光扫过贴在树上的一张张捕奴符。
却见白墨目光所至,一张张捕奴符竟是随风剧烈抖动,似乎怕了白墨的注视!又在抖动中,冒起烟来!又在黑烟后,生出火光!转眼间,一张张贴在树上的捕奴符,竟是被跳跃的火舌燎成飞灰,随风去了。
全场几十个长跪不起的学生,纷纷跌倒在地,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他们的神魂被镇住太久,需要好一番修养,才能恢复过来。
白墨走到方博跟前,看看昏迷不醒的方媛,看看蹲在方媛身边的方博,看看方博藏到方媛衣服里,只露出一点点刀柄的手术刀。
幽幽叹了口气。
“那些符箓,我看了。
“然后呢?”
方博蹲在方媛身边,又掏出一张符箓。却是刚刚用赵静的皮和三魂六魄炼成的魂符。
“这张,你也看一看。”
两人咫尺之间,方博的神识从眉心窍穴喷涌而出,催动这张魂符,对准白墨的脸,“嗖”一声飞来!
一瞬之间,白墨看清了这张飞来的符。
这是一张黄符。赵静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浓缩后,变成巴掌长短窄窄一条,变成黄色。符上刻画的血色图案,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的笔画,似乎勾勒出一副简笔画,勾勒出一张脸的形状,那是一张女孩的脸,瓜子脸,小眼睛,高鼻梁,薄嘴唇,嘴角一侧还带着颗黑色的痣。
白墨觉得,不好看。
但很熟悉。
因为……
这就是赵静的脸。
三年同学,关系不深,说话不多,但刚刚一起拍了许多照片的,赵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