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筐煤球,二十斤大米、十斤白面、二斤油,二十个鸡蛋,一大条五花肉,还有鸡蛋糕、麦乳精、大白兔奶糖、红糖冰糖水果糖。
林念禾看着这些东西,愣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在这个时代,这些东西不管哪個单拿出去都是重礼。她去大队长那儿刷好感才送了半斤糖,这人拿的这些东西……娶个媳妇都够了吧?
她打开最后一个小包裹,又翻出来一双胶鞋、两包蜡烛和两副劳保手套,甚至还有一摞近期的报纸。
包裹里还有两个小包,一包是药,各种药片分别包好,纸包上写了药名和用量,都是常用药。另外一个半斤重的纸包里是土黄色的粉末。
林念禾很确定,这包黄色粉末是雄黄粉。
倒不是她见多识广,是纸上写得太明白。
‘雄黄粉’
‘乡下虫蚁多,把药粉洒在室外墙根及阴暗处,不宜过多。避免撒在室内,勿大量食用,有毒。若不慎洒在室内,即刻开门窗通风。若没用完,密封后放在室外存放。’
纸上的字迹刚毅坚挺,与药包上的字迹一样,都说字如其人,林念禾猜测,写字的应该是个硬汉。
林念禾把注意事项反复看了几遍,很佩服写纸条的人——心也忒细了。
她坚信,写字的人不是医院的大夫,而是送东西的“哥哥”。
这人到底是谁?
林念禾心中疑惑,随手拿起报纸,里边夹着的信封便掉在了地上。
她挑了挑眉,从空间里拿了张消毒纸巾把手指擦干净,垃圾丢进空间,她拿了块鸡蛋糕边啃边回到炕沿上坐下,单手取出信纸。
“念禾,
见字如晤。
乡下生活不比城内轻松,请你保重自身,莫要因工分口粮过分为难。山路崎岖,拾柴诸多不便,可用煤替代拾柴份额,无需多虑。
我平日工作繁忙,得闲便去探望。若有急事可去大队部借电话打给我,我的单位电话是:******,望熟记。
苏昀承”
林念禾看着这简短的信,愣了好半晌,总算想起来这个献爱心的土豪小哥哥是谁了。
苏家与林家是世交,两家比邻而居,林念禾下乡前还跟着林爸林妈去苏家吃过一次饭。
而苏家独子苏昀承……是原主的竹马小哥哥。
林念禾又看了一遍信,从字缝里看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别玩命干活,我养你。
她突然就觉得这些东西烫手了!
她可以替原主孝敬爸妈,但不能替她谈恋爱啊!
而且她喜欢腹黑小狼狗,不喜欢粗犷硬汉。
林念禾看着被自己啃了大半的鸡蛋糕,也不知道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不。
与此同时,京城。
林爸魂不守舍的坐在办公室内,心中盘算着——
闺女应该已经下火车了吧?应该到知青点了吧?他闺女那么孝顺一定会立即给他写信,那他再有半个月就应该能收到闺女的信了吧?
“老林!我家小子来电话了!”
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一个与林爸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笑呵呵的进门来。
林爸抬眼扫了老伙计一眼,恹恹的答:“一个电话呗,你显摆个什么劲儿?”
林爸皱起眉头。
他查过了,十里大队也是通了电话的,可闺女怎么没给他打一个?
对,他家闺女胆小又怕生,一定是人生地不熟不好意思……
苏爸睨着他:“不稀罕?那行,我让昀承挂电话去忙了,这小子刚从禾丫头那儿回来,估计挺忙的……”
嗖的一声,苏爸只见一道黑影从眼前划过,回头一瞧,林爸早就没了影子。
林爸小跑着去到苏爸的办公室,没喘匀气就拿起电话:“昀承吗?你还在吗?”
电话那头的人立即回道:“林叔,我在。”
“我听你爸说你去看禾禾了?她怎么样?瘦了没有?没生病吧?能吃饱吗?知青点人多吗?她能睡得惯吗?干活累不累?大队长好相处吗……”
苏昀承等林爸问完便利落回答:“我到时念禾去找大队长了,没见到她,听知青点的同志说她去给您发电报了。知青点人有些多,不过念禾是自己住的,她的屋在知青点后院,有炕有灶,可以自己开火。”
“局里还有事,我不便多等,只能先回来,过几天休息我再去看她。您交代的粮油都给她送去了,放心。”
苏昀承没告诉林爸那小破屋原本是柴房,免得家里记挂。
林爸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听,立即意识到不对劲:“禾禾自己住?她是不是被其他同志排挤了?”
苏昀承想到自己在知青点听到的话,唇角微微上扬:“不,是女知青宿舍住不下,念禾主动要求自己去住的。她说……她说她睡觉不老实,三岁时就把林姨的胳膊踹脱臼了。”
林爸愣了愣,哈哈大笑:“我闺女就是有奉献精神啊!她一定是担心别的同志自己住太寂寞才这么说的!”
苏昀承配合应是。
他总觉得这个邻家妹妹变了,不过也正常,他离开京城四年了,人不变才奇怪。
林爸又问了些细节问题,再三向苏昀承道谢后才依依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苏爸心知老友放心不下闺女,拍了下他的肩膀宽慰道:“行了,把孩子送出去也是怕她被连累,有昀承照看着,禾禾不会有事的。”
林爸抹了把酸胀的眼睛,埋怨道:“禾禾一到知青点就去给我发电报了,你说这孩子咋也不知道歇歇。”
苏爸:“……”
林爸端起老友的茶缸喝了口水,看着窗外啁啾的鸟儿,感叹:“我闺女孝顺呐!”
苏爸朝他翻了个白眼,看在林念禾刚下乡的份上,没跟他抬杠。
林爸也没心思与他显摆太久,只念叨了十来分钟,就迫不及待的回家去告诉妻子有关闺女的现况。
孝顺闺女林念禾揉着自己发烫的耳朵,抿了口玉米糊糊。
这顿饭吃得她胃疼。
她知道自己长得扎眼,可不管男女都时不时瞟她一眼算怎么回事?
搬到后院去与他们拉开距离果然是正确的。她要考大学,要发家致富,没空与他们勾心斗角。
粗糙的玉米糊糊划过喉咙,剌得嗓子疼。
林念禾又皱了下眉头。
她穿来这儿也小半个月了,在林家也吃过玉米糊,可林家的玉米面比这可磨得细多了——老林同志有个磨,买回来的玉米面要磨三遍再下锅。
可这儿显然没有闲人再有多余力气去费事,玉米面很粗糙,做出的玉米糊自然不好喝,窝窝头更是梆硬,硌牙。
林念禾小口小口的啃着窝窝头,腮帮子都嚼酸了。
老知青们三两口吃完了饭,却没人离开,坐在一起打算开个会。
孙光辉看只有林念禾一个还没吃完饭,想到他们要讨论的事与她没太大关系,便开口说道:
“咱们知青点搭伙做饭是两人一组,按天轮换。王雪同志和付爱国同志不会做饭,一个负责洗碗,一个负责挑水,你们刚好可以分成两组,明天之后就开始轮换吧。”
叫余香琴的老知青吊着眼梢瞥着林念禾三人,声音尖利:“孙光辉,你算错了吧?他们是五个人,怎么分两组?洗碗是王雪的活儿,她洗的干净,可不敢随便换人。”
余香琴说着新来的五个人,视线却一直在林念禾的脸上晃悠。
在她看来,这娇气包显然不是会做饭的,肯定是想抢王雪洗碗的活儿。
林念禾强咽下嘴里的窝窝头,哑着嗓子说:“我不搭伙。”
她这话一说出口,几个男知青的脸上顿时就弥漫起浓郁的失落。
林念禾没心思管他们,视线在余香琴的脸上扫过,落在孙光辉的身上:“孙同志,我没有玉米面,这顿饭的粮我拿粮票和钱还可以吗?”
空间里的玉米面比老林同志磨过三遍的还细,拿出来就是自己找麻烦。
孙光辉刚要点头,余香琴就嗤笑出声:“呦,林知青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这才进门多长时间就跟孙光辉勾搭上了。”
孙光辉再怎么木讷也能听出这话里的刺,他脸色涨红瞪向余香琴:“余香琴同志!你不要胡说八道!”
余香琴翻了个白眼,刻薄的模样与村里最会撒泼的老太太如出一辙:“我乱说什么了?你们当大家都是瞎子?”
她一手指着林念禾,颤抖两下,像是想隔着空气戳她的鼻尖。
“帮她搬柴火腾屋子的人不是你?给她指路的不是你?哎呦,大庭广众青天白日就在门口腻歪,你们敢做还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