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此言大善!”乔宾称赞道:“一个上位者要做的其实并不是胡乱猜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只要王爷您记住这一点,其实朝廷的事情处理起来并不困难,毕竟大明已经建国八十多年,一些大灾大祸都已经有了一整条完整的处理方案,这些东西完全交给臣子去做。”
“至于这个臣子是否值得托付……王爷完全可以和于大人商量,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将来于大人亡故,到时候也总有人会接替他的位置。”
于谦点了点头,认可了乔宾的说法,并且补充道:“而且朝廷如今各种政令都有着相关的条例,甚至如果将来王爷愿意,可以从先帝的政策中挑选出一些适合现在情况的政策推行颁布。”
“当皇帝……这么简单嘛?”朱祁钰一脸诧异地问道。
“呵呵,王爷认为当皇帝又需要做什么呢?”乔宾反问。
“这……孤不知道。”
“很简单,枪杆子、笔杆子和钱袋子。”
“枪?长枪嘛?”
“王爷您可以理解为是京营,等到京城保卫战之后,您就要重新组建京营,这里您可以参考一下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每日巡查京营,确保军令畅达,保证让整个军队都掌控在您自己手里,只要有了这个,您才是真正的有了底气。”
“那笔杆子呢?”朱祁钰一边疯狂记忆,一边追问道。
“笔杆子就是控制舆论,这个舆论您可以简单理解为对于您有利的言论,另外要特别注意的是,想要抓紧笔杆子,就需要有一批属于自己的文人,比如王爷想要推行某个政策,就拿吃豆腐脑必须要咸的为例,那么那些喜欢豆腐脑里面放糖的就必然会跳出来反对您的政策,如果这个时候您掌控了笔杆子,就可以轻松应对,从而抓住大势,压下一切反对您政策之人。”
“咸豆腐脑?”朱祁钰若有所思。
回过神来,朱祁钰好奇地问道:“乔先生,您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豆腐脑?”
“辣的。”乔宾随口回答。
朱祁钰:“?”
“乔先生,那这钱袋子……具体指什么?”于谦好奇地问道。
“于大人……这自然就是钱了。”乔宾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于谦:“……”
“呵呵,开玩笑,其实钱袋子归根到底,就是有钱,国库充盈、内库满溢,这其实都是牢牢抓住了钱袋子的缘故。”
“可……具体要怎么做呢?”朱祁钰越发好奇起来。
“钱袋子嘛……无非就是开源、节流两种方式。”
“愿闻其详。”于谦恭敬地说道。
他虽然贵为兵部尚书,并且在地方卷了19年,但也仅仅只是对此有着一个模糊的概念。
这并不是于谦不聪明,而是因为时代局限所致。
“先说节流。”乔宾笑呵呵地问道:“王爷您从小就生活在这王府里,王府里的一草一木,您应该都看腻了,那如果将来您成了皇帝,您会搬到皇宫里去么?”
“这……应该会吧?”朱祁钰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难道有什么问题?”
“皇宫很大。”乔宾意有所指地说道:“所以里面藏污纳垢,王府很小,但却足以保证王爷一家人的安全。”
朱祁钰一怔,额头上直接流下了冷汗。
如果说之前他对于乔宾的话还将信将疑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是真的信了。
“此时的皇宫,是皇上的皇宫,而不是王爷的皇宫,我这样说,您应该明白吧?”乔宾笑着反问道。
朱祁钰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所以王爷就算将来真的登基了,也可以住在王府,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乔先生,这是否有些不合礼仪?”于谦忍不住问道。
朱祁钰在一旁疯狂点头。
“那王爷完全可以问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乔宾笑着打趣道:“难道这位大人想要知道王府里吃几粒米?”
“嘶——”于谦倒吸了一口凉气。
旁边的朱祁钰也瞪大了双眼。
这一句诛心之语,实在是杀伤力太大了。
这样一问,别说其他臣子了,就连于谦也扛不住!
见到两人的反应,乔宾笑了笑,继续补充道:“另外节流的根本途径,是为了攒钱,而不是为了节约而节约掉一些关键的费用,比如此前京营的战斗力之所以那么拉胯,就是因为兴文灭武的举动,当然,下场王爷也看到了,相信王爷也不想步皇上的后尘吧?”
“当然不!”朱祁钰连忙摇头。
他是真的害怕了。
“乔先生,这节流我们已经明白了,可这开源……”于谦好奇地问道:“难道乔先生还能变出银子来?”
“当然……可以。”
“啊?”
“呵呵,开玩笑。”乔宾笑了笑,随口解释道:“在解释开源之前,我有一个疑问,王爷和于大人可以一起想一想。”
“请说。”
“太宗皇帝一生五征漠北,并且还占领安南,还编纂《永乐大典,如果只是依靠太祖皇帝定下来的税收,能够么?”
明朝的税收,基本上都是太祖皇帝,也就是朱元璋的时候定下的。
并且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怎么变化过。
这就导致上面乔宾所说的每一件事,都不是那点不够塞牙缝的税收能够填补的。
“于老师傅,难道这税收不够么?”朱祁钰此前并没有关注过这方面的事情,毕竟他还不想死,所以不清楚很正常。
于谦自然是知道那些税收是不够的。
“这其中的任何一项,都不是税收能够填补的。”于谦实话实说。
“啊?那太宗皇帝为什么能够有那么多钱?”朱祁钰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呵呵,王爷想要弄明白这个问题,那就不妨再回忆一下,太宗皇帝还做了什么?”
“编纂《永乐大典……五征漠北……占领安南……派三宝太监下西洋……等等!难道是下西洋?”朱祁钰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问道。
“王爷英明!”乔宾笑着称赞了一句。
朱祁钰高兴地眉飞色舞。
别看乔宾比他的年纪还小,但是此前乔宾的分析,已经让朱祁钰不知不觉间,将乔宾当成了长辈。
古人云,达者为师。
所以在此时朱祁钰的眼中,乔宾已经成了老师。
所以能够得到他的称赞,自然十分高兴。
“乔先生的意思是……开海禁?”于谦问出了关键所在,“可海禁不好开啊。”
朱祁钰也明白了问题的关键,眼巴巴地看着乔宾。
“王爷,咱们来算一笔账吧。”乔宾并没有解释,而是笑着说道:“咱们大明的瓷器,一般多少钱一件?”
“呃——这个孤也不好说。”
“就是那些碗碟之类的。”
“哦,那个便宜,一般几文钱。”
“这些瓷器如果放到西域诸国,那就最少价值百两、千两。”
“多……多少?”朱祁钰差点被口水呛死,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百两、千两?怎么可能?”
“不……很有可能。”于谦神色复杂地看着乔宾,一时之间,反倒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于老师傅……乔先生说得是真的?”朱祁钰瞪大了眼睛。
他虽然是闲散王爷,但银钱的购买力还是知道的。
别说千两,就算是百两,他一个月能有这么多银钱就不错了。
更何况他的俸禄一般都是折粮。
并没有太多的银钱。
就更不可能有成百上千两了。
“王爷,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说这天下……谁家的银子最多?”
“当然是……等等……内库孤不知道,国库应该没有多少吧?之前还听金尚书哭穷呢。”朱祁钰回过神来,不解地问道:“孤不知道。”
“这天下间最有钱的,自然是那些豪门世家,他们宁愿将银两熔铸成银冬瓜埋在猪圈里,也不愿意将其拿出来流通。”
“银冬瓜?猪圈?这……”朱祁钰显然今天接受的知识有些过多,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呵呵,有些跑题了。”乔宾并不想多说,笑着转移了话题,“王爷,您现在吃的、用的里面,可有香料?”
“香料?有啊,很贵的,我……”朱祁钰真打算洋洋得意的介绍自己专长的一面,可无意中看到于谦变得脸色之后,一下子停下了后面的话。
“乔先生……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呵呵,于大人看来已经猜到了。”乔宾笑着说道:“这些香料可并不是大明境内拥有的,可为什么自从太宗皇帝之后,明明这海禁都还在,可这些东西仍旧可以被买到呢?”
“乔先生的意思是……有人借着海禁作为掩护,窃取了太宗皇帝当年的海路?”于谦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
“呵呵,没错。”乔宾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当时太宗皇帝拉上一整条船的瓷器,然后到达那边之后,用近乎掠夺的方式将几文钱的瓷器卖出了成百上千两,然后再用这些银两去购买香料,香料在那边的价格,也就几文钱一斤。”
“嘶——”两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香料有多贵,相信不用我说,两位也清楚吧?”
“孤记得前阵子京城流行的一款香料,售价五两银子……一两,那一斤岂不是……嘶——80两!”朱祁钰在算出来这个数字之后,整个人都差点激动的跳了起来。
“这群人……真该死啊!”他整个人已经激动到后槽牙都差点咬碎了。
几文钱一斤,运回来就是八十两一斤!
一两等于千文,八十两等于八万文!
上万倍的盈利!
这哪里是赚钱,这特么是抢钱吧?
不,抢钱都没有这么狠的!
就连于谦,也感觉头皮发麻。
上万倍的盈利,这……
这也太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