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桓见曹洪得意忘形的样子,恨不得一刀把他劈到淯水里头去。
对岸的西凉骑兵,见他们的上司毫发无损,还与曹操有说有笑回来了,都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摘兵刃的摘兵刃,扔箭矢的扔箭矢,也是一片欢呼,大开城门,鼓乐齐鸣迎接。
原本应该剑拔弩张的场面,瞬间变成了两军大会师的热闹。
虎豹骑的人觉得西凉骑兵军阵整齐,纪律严明,个个腰背挺直,精神抖擞,有模有样。
而西凉骑兵则被虎豹骑的马镫,背上背的经子桓改造过的新式铁臂弩及凌子刺箭矢等新式装备所吸引。
都是玩骑术打野战的豪爽之人,一见面就打成了一片。
互相学习的学习,交朋友的交朋友。
原本曹操还有所顾虑,但见西凉骑兵竟然瞬时全部解除武装,全都跟欢迎自家人回家一样,便领着众谋士径直跟着张绣带领的西凉骑兵和自家的虎豹骑打马进城。
张绣亲自过河迎接曹操的同时,贾诩这边已经命人置备好了宴席。
张绣向众人介绍贾诩的时候,子桓大大吃了一惊。
眼前之人就是一和气老头,五十来岁,个子也不高,文文弱弱的样子,完全不高大威猛,精神还有点萎靡不振,不过眼睛挺有神的,身穿麻布文士服,青巾包头,步态动作迟缓,还有些老迈,不过一看就是与西凉那些鲁莽之人不一样,颇具风度和修养。
总之要是过路遇到这样一个老头,子桓准以为这是一个顶好的人,根本与毒士联系不到一起。
原本在子桓心中,总觉得像贾诩这样的毒士,应该是马脸横肉,笑起来皮笑肉不笑的那种阴险狡诈之人。
然而,当贾诩弯腰向曹操及众谋士作揖,诉说渴慕相交之情时,那种谦和,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的态度和话语,以及脸上堆成一朵菊花的皱纹,简直跟老毒物完全搭不上边
“早就想见您了!要我说啊,西京之祸在您不在李郭等人!汝乃乱京之罪归祸首!今日曹某人终于见到这罪魁祸首了!该当何罪!哈哈哈!”曹操洪亮的笑声响起在大堂内。
县衙堂阔宇深,把个房梁震得嗡嗡作响。
贾诩也没料到曹操会有这样毫不避讳的开场白,顿住脚步,稍稍愣了一下,才勉强笑道:“但诩此刻已为以往的建议深深懊悔不已了!”
曹操瞥眼望着谦卑躬身引路的贾诩,贾诩接着道:“西凉军招兵买马,打砸抢烧,一路东行,抵达长安城下的那一刻,诩已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是十多万人的疯魔与狂热,对权力的渴望,对富贵生活的期盼,不是诩一个文人能阻止得了的!
诩当时但凡说出一个不字,早就被十多万人的双脚践踏成泥土了!
当然,话又说回来,这所有的问题,还是缺乏一个优秀的主将造成的!
诩当时劝阻过李傕、郭汜等人,但是被权力蒙蔽的双眼,已经进入疯狂的状态,如何听得去劝阻?!
如果当初军中纪律稍稍严明一点,主将的修养稍稍高一点,要按照诩的想法走下去,必定不是这样适得其反的结果,这完全违背了诩之初衷!
当初,十多万人要有曹公这样的主将,只会成就好事!
绝不会像李傕、郭汜、樊稠等人的莽夫无脑行径,恣意妄为,大事未成便争权夺势,互相猜疑,放纵部下烧杀劫掠,坏事做绝,结果把自己的根本和层次以及本质展露无疑,最终绝了自己的路!”
贾诩愤恨说完,长叹一声便不再说话。
看得出来,他心里确实是正为投错了主人而悔恨不已呢。
当然要换作子桓,遇到李傕、郭汜、樊稠那样的上司,估计早就愤怒得要么暴起杀人,要么绝尘而去。
李傕、郭汜、樊稠等人在长安上演的,等于是把穷乡僻壤之人根本没见过世面,低层次之人初次进城的恶性,以及面对诱惑毫无节制的贪婪,整个一个上演了一遍!
原本子桓还没进城之前,第一个想要干掉的就是此刻恨铁不成钢,愤愤不已的贾诩。
此刻刚听这老头说了那段不光彩之事,突然就对他另眼相看了,即便他非常地讨厌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子,心中也禁不住暗暗佩服其好见识!
首先,他深刻地认识到人的修养的重要性。
在这个群雄并出,群魔乱舞的时代,的确是只要是个双手双脚齐全之人,能拿得动武器,都可以扛起大刀,四处砍杀,杀出一条路来。
但是砍杀的方法和方向却决定了其最终能走多远。
李傕、郭汜等人,整个一个没文化,无疑是属于最低等的砍杀者。
抡起大刀,见人就砍,砍一刀升一级,砍两刀升四级,砍三刀升六级,结果砍杀之心高涨到爆表,自我亦膨胀得无处安放。
这样的人,如果稍微有点见识,还是能稍稍立住脚的,做个大功臣,大将军什么的,一点问题没有,但是最悲催的是他还没见识!
偏僻之地的人,进入文化比自己发达的地方,首先要做的是观察和学习,而他们直接把百官扣押了,不仅不善于学习,还仍由自己野蛮那一套大行其道,要横着走。
想要横着走的人,可以爽快一时,但是到死的时候绝对是死无葬生之地的悲惨下场!
所以西凉军在长安坏事做绝的时候,李傕、郭汜等人,以及跟着他们的十万乌合之众,绝对是爽得都快上天了,但是这样的爽快,跟烟火一样,突然爆一下,就寂灭了,然后等着他们的就是节节溃败。
这就是贾诩所提的,修养不够,得到了也会失去得很快。
不是路不够宽广,而是自身的层次决定了能走多远。
其次就是要跟对人。
虽然他说如果领导十万西凉军的人如果是曹操,必定成其好事,此语有马屁之嫌,但是他说的一点不假。
如果换作是曹操早年有那么一支军队,绝对不是现在这样施展不开的委曲求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