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船停靠前半小时，赵翼和加莉娜之间爆发了一次不大不小的争吵。

“四天里面连续进行38次超空间跳跃，对身体的负担是很大的，你还是别跟过去了。”

“这还在我身体的承受范围内，而且到了斯大林星那边，需要有人协调，你人生地不熟，没我在不方便。”

“协调的事儿我可以再想办法，但超空间跳跃对身体的负担是不可避免的。”

“你怎么协调？那些规定、规矩，你知道吗？门开哪你都找不到。别闹了，我可以的。”

赵翼无话可说。

“我们是好朋友对吧？好朋友就该互相帮助。”

他只好点头：“好。”

——

空间是多维的，但常规运动只能在三个维度内展开，只有利用特制的装置才能在高维之中运动，俗称进入超空间。理论上来说在超空间中任何一个点都可以脱离，进入对应的三维空间，但是大多数三维空间都是彻彻底底的虚无，不存在任何物质；少数三维空间中存在少量的物质，只有极少数三维空间具备开发的价值。

高维中的运动路径需要采取特殊方法才能确定，稍有不慎就会在超空间中迷失。星门作为固定的超空间通道，两端的路径早已被精确测定，中途在特定位置还设置有航标，杜绝了迷航现象，因此民用领域都是使用星门进行星际航行。

进出超空间会给乘员的身体带来一定的负担，如果短时间内多次进出超空间，最严重的情况下可能会致人死亡。

当医疗船最终停靠在莫斯科太空医院时，加莉娜看上去已经显得非常虚弱。

训练有素的医疗团队有条不紊地将装载着赵明玉的生命支持舱推出舱外，赵翼转过头看向加莉娜，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有点虚弱，没有大碍。”

赵翼搀着她走出舱外，进入隔离舱脱下太空服后，一位医生引着他们从通道进入医院内部的一间办公室等候。

半天之后，一位白胡子老医生出来了。他用俄语和加莉娜说了一会儿后，加莉娜对赵翼说道：“医生说，明玉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一直没有醒过来。检查结果显示，明玉脑部某些区域异常活跃，抑制了其他区域的生理活动。”

赵翼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大脑还会自相抑制吗？”

“他说，这是非常罕见的一种现象。现在有两个治疗方案，需要你来做决定。第一种治疗方案，就是注射神经抑制药物，压制过度活跃的区域，使大脑整体功能恢复正常，副作用是会使人变成中度智力障碍。”

“第二种方案呢？”

“第二种方案是使用治疗舱配合神经活化剂提高她大脑其他区域的活性，也能使整体功能恢复正常，没有副作用。”

赵翼冷静地问道：“那这个方案的缺点是什么？”

加莉娜说道：“这个方案使用的治疗舱和神经活化剂都是黄金年代才有的东西，数百年下来，现在还存世的数量极少。财团有一台治疗舱，但是没有神经活化剂，如果你想用这个方案，那就得自己想办法弄到神经活化剂。”

她又补充道：“这个药偶尔会在一些高端拍卖会上出现，价格……从没低于20亿星币。”

赵翼深吸了一口气。

怪不得有了完美治疗方案，对方还要给自己提供一个副作用极大的备选。

这个价格根本不是他负担得起的。

大概对方说出这个方案的时候，只是出于自身的专业素养，根本就没指望他会去选这个方案。

但是他不这样认为。

不就是考古考出来的文物么，买不到，我就自己挖！

“加莉娜，你觉得咱们现在正在进行的这个项目，有可能弄到这种药吗？”

“确实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要解决一整个星系的古代无人机，得花费很久，谁也不敢确定到底要花上多久啊！”

赵翼坚定地说：“无人机再多，那也是AI，是遵循特定的程序运行的，总有弱点。一定有办法去对付它！”

他声音不大，却有一种斩钉截铁的决心，让人情不自禁地相信他。

“我会说服伊莲娜姐姐还有阿纳斯塔西娅姐姐，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大幅度加快项目进度的办法，回头又在项目中发现了神经活化剂，那就把神经活化剂奖励给你。”

赵翼凝视着她，她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他喉咙蠕动了几下，最终说道：“谢谢！”

“不客气！”

定下了治疗方案，赵明玉就留在莫斯科太空医院疗养。两人则在空间站休息数日后，踏上了返回白树星系的旅程。

这一次当然不会那么急促。

客运飞船慢悠悠地穿行于一个个星系之间，两人用摄像头欣赏着一个个星系的风景，见识着奇妙而广阔的世界。

不同阶段的恒星，有着独特演化历史的行星，孤独的小行星和彗星，人烟繁盛的宜居行星，甚至还看到了一颗正在经历环境改造的熔岩行星。

白色的大气层包裹住了星球的绝大多数地方，一条条的飞船像蚂蚁一样，从另一颗行星上运来大量的水，从高空倾泻而下，砸落在大地上，腾起灰白色的烟雾，就这样让熔岩一点点地冷却。

加莉娜告诉赵翼，这样的运输大概还要个三四年，运上数十亿吨水，才能让行星表面形成岩质地壳，再将耐热植物种下去，一点点改造土壤和大气，慢慢地形成适宜人类居住的环境。

其实宇宙中绝大多数行星原本都不适合人类居住，都是这样通过规模庞大的工程一点点改造出来的，熔岩行星是改造难度比较大的，难度小的星球早就被改造完了。

偶尔离某个天体离得近了，两人就举起光学望远镜对准窗外看过去。一个望远镜，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轮流地看、说笑和打闹着。

情愫像野草一般在心田里疯狂地生长。

尽管两个人都在有意拖延，心照不宣地选择更慢的客运飞船，然而电影总会散场，再漫长的旅途也终究有结束的一天。

下一站就是白树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