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年,周国正与北方的燕国交战。
一年前,还有不少捷报传回汴京,但是最近却是几乎听不见喜报,弄得都城汴京的百姓都人心惶惶。
而李修知道得更详细一些。
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这一年,燕国已经连续拿下了周国边境的三座城,周国军队士气大挫。
如果再让燕国继续这么侵略下去,便是周国的亡国之兆。
毕竟周国旁边又不是只有燕国这一个国家。
周边其他国家,如齐国、晋国等亦是虎视眈眈,想着从周国身上撕扯下一块肥肉。
身在朝堂上的大臣们也很清楚,如今周国已经成了群狼环伺的局势。
掌管钱粮的户部尚书吴大人会叛变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无法原谅。
现在已经是清晨。
李修走在开始有了人气的街道上,稍稍打了个哈欠。
军部录口供录了一晚上,饶是武夫四品的他也有些累了。
一晚上能搞定,还是在军部的人对他比较客气的基础上。
不然,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出来。
虽然晚了些,但至少没耽误李修上班点卯。
去了汴京府衙,李修走进捕头班房。
班房无人,他便挑了张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过夜的茶水,等着点卯。
没多久,门外就有了嬉闹的声音,那些小捕快们来了,在外面候着,等下去跟着各自的头儿去巡逻。
又过了会儿,捕头班房的门推开。
李修瞥了一眼,是负责三座坊市的捕头,黄耀。
而李修是负责四座坊市,比他高一级。
黄耀约莫三十左右,下巴上一撮小胡子杂乱地生长着。
他驼着背从李修身边走过,带过一阵胭脂香粉味,呛得李修捂住了鼻子。
黄耀一条腿踩在了凳子上,摸了摸自己的腰包,叹息了一声。
李修摇了摇头,这是被教坊司的姑娘们掏空了身体和腰包啊。
这时,又一名捕头走了进来,李修转眼看去。
原来是严乐,也是管理三坊捕头。
严乐黑色的捕头帽戴得一丝不苟,大腹便便,满面油光。
“哟,黄捕头,早啊。”严乐见到黄耀,从李修身边经过,乐呵呵地上前打招呼。
黄耀见了,一拱手,略有些声虚地说道:“早,严捕头。”
“看样子,黄捕头又是与姑娘们谈风雅谈到了深夜啊。”黄捕头翘了翘眉头,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坐到了黄耀对面。
“呵呵,吟诗诵词这新来的姑娘不懂,只好我手把手教了……”
两人谈得火热,仿佛在另一桌的李修不存在一样。
李修又喝了小半杯茶,这期间又有好几位捕头走了进来。
他们见面就是互相拱手客套,好似亲密友人一般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到了临近点卯的时候,捕头们都到了,班房里的木桌都几乎坐满了。
独独李修这一桌,仍然只有他一个人坐着。
从黄耀进门到现在,也没有人向他打招呼,哪怕说一个字。
周遭热闹不已,唯独李修这里冷清地能网雀。
李修转着手中的茶杯,很清楚自己被孤立了。
但他并不恼,相反很享受这种不需要无用客套的时刻。
而到了点卯的时刻,让李修被孤立的‘元凶’进来了。
只是瞥一眼,便能看见那瘦高中年人脸上和煦的笑容。
这中年人就是汴京府衙的总捕,庞宇。
“总捕!”“总捕!”
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捕头们立马停下了谈笑,起身向进来的人低头弯腰,拱手行礼。
李修也跟着他们一起,起身拱手行礼,做得让人挑不出差错来。
“好好好,坐吧,坐吧,都坐吧。”总捕笑声爽朗,走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那张长桌前站着。
总捕话是这么说,下面的捕头却是半弯着腰,没人敢坐。
除了李修。
很快啊,
李修一屁股就又坐了回去。
你让我坐,那我就坐了。
庞宇脸上笑容一僵,像是流水遇到了顽石,膈应了一下。
其实,李修一开始也是和其他捕头一样,对庞宇基本的尊重还是有的。
但奈何,庞宇这只笑面虎,处处针对李修。
每月发的俸禄都要比其他人晚上两三天;每次出街巡逻,其余捕头能带着五六名捕快,而李修只能带两名;有时候还会故意压下给李修的文书工作,特意傍晚才交给他,让他不得不待在府衙熬夜写完……
之类的事情不胜枚举。
李修最初还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后来经过【岁月书】进行人生推演,李修才知道了原因。
原来是当初李修刚升任捕头的时候,没有听懂庞宇的暗话,给他递上孝敬银。
后来处处刁难李修,也是庞宇想让他乖乖交钱。
同僚们也害怕被牵连,也都渐渐不与李修交好,一直到如今完全无视。
刚开始还有捕头暗中说李修是个汉子。
但到了现在,抱起团的他们几乎都一致觉得李修是个傻子,跟自己上级对着干能有什么好处。
但即使后来李修知道了原因,他也一次也都没有给庞宇交过钱。
自己的俸禄本就只有一点点。
如果交孝敬银给庞宇,李修就免不得要去敲诈他治下四坊中的百姓。
然而无论是没有觉醒前世记忆的憨直李修,还是经历了人生推演的李修,他都不会去做这种事情。
李修在同僚和庞宇的死亡注视下,面不改色,端坐在椅子上。
笑面虎是吧,等我跟人生推演的一样夺了武状元,就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李修啊,不要因为自己年纪轻轻就升任捕头就志得意满,还有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庞宇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样吧,今天放班后我好好与你说说,过期不候啊。”
李修抬头,看着嘴角翘起的庞宇,明白他这是在下最后通牒。
再不交钱,以后有你好看的。
但,
谁在乎你的威胁。
“不用劳烦总捕了。”李修摇头说道。
“好好好。”李修见到总捕虽仍然笑着,但鼓起的双腮说明他可能正在气头上。
“既然如此,那你一个人巡街去吧,多做事才能明白身上的捕头服代表着什么。”庞宇冷笑道。
“是。”李修早就想走了。
于是立马起身,把长刀别到腰后,离开了班房。
切,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庞宇从怀中取出了一打画像。
“昨晚,户部尚书的吴大人被人发现死在府中,而同时,吴府的管家失踪,上头判定吴管家是杀人凶手,这是吴管家的画像。”
众捕头大惊。
杀朝廷命官这可是重罪!
将画像分发到捕头们的手中,庞宇说道:“今天汴京城将封锁,我们的任务就是辅助汴京的南衙军将吴管家找出来,至于李修……”
他冷笑一声,“擅离职守,在街上游手好闲,革职也说得过去。”
下面的捕头们一愣,随即拍起马屁来。
“是是是,总捕说的是!”
“李修就是一颗毒瘤,总是乱行动,分不清轻重缓急。”
“总捕高见!”
门外,一个小捕快贴在门上听到了班房内的谈话。
他手摸了摸腰包里昨晚李捕头给的的银子,没多想便往府衙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