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十分。
无面酒店大门忽然自动打开,外面飘荡的白雾蠢蠢欲动想要借机进入酒店内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玻璃门周围。
半晌,也没有人走进酒店。
但酒店前台的两位女性服务员始终保持着完美的职业微笑,嘴角弧度一刻也不曾变化过。
她们胸前各自别着金属小名牌,名牌上刻着数字一与数字二。
又过了会,浓稠白雾猛地翻涌起来。
黑色身影自雾中一点点无声出现。
两位前台异口同声道:“欢迎来到全球逃生游戏排行第一的酒店——无面酒店!我们酒店的宗旨是让所有来到这里的客人都能获得最棒的体验!”
紧接着二人同时伸出手,面上笑容不变。
“请您出示由无面人特别制作的相关证件,待到验证完毕后即可入住。”
回应她们的是一个略显高傲的声音。
“自己过来拿。”
听到这话,如提线木偶般的两个前台仿佛在一瞬间被注入了灵魂,空洞眼神渐渐聚焦。
她们看着面前手指夹住一张工作证的客人。
客人轻扬下颚,语气娇纵:“看我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名牌上刻着一的前台连忙绕过工作台朝客人走过去,留在原地的那个二号磕磕巴巴地说:“下午好,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您想要喝茶吗?”
太好看了。
让人疑心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好看。
眼前的女生五官精致到哪怕神色不耐烦,也无法引起旁人一丝反感,甚至还会下意识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对才让她不高兴了。
她个子高挑,肤色如雪,脖子上绑了条缀有一朵丝绒白玫瑰的复古风锁骨链,穿着以纯黑与葡萄红为主调,带有层层叠叠繁复蕾丝的哥特式长裙,海藻般的银白卷发随意披散。
黑与红、黑与白的碰撞,美得惊心动魄。
高贵得宛如是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女王。
被美貌近距离冲击到的二号前台迷迷糊糊接过同伴递来的工作证。
无面人不都是没有脸的吗?
难不成是贴了人皮吗?
因为心里想着事,她好几次都没能把工作证放到验证的机器上。
而那位凑到女生身边的一号前台不知怎么,竟然伸出手指偷偷摸摸戳了下女生背着的哥特风六角棺材上的……蓝色眼珠。
软乎乎,湿哒哒。
被触碰到时还转了转。
在无面酒店工作多年,什么客人没见过的一号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奇怪又实在美丽的客人。
验证工作证的二号似是验证到了令她满意的结果,万年不变的笑容真诚许多:“这边已核实完成,根据您的显示资料。您可以直接入住七层。”
“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白玫瑰。”
自称白玫瑰的漂亮女生接过二号前台送回来的工作证收好后,轻描淡写地说:“对了,我不要住七层,我要住四层。”
对方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开口:“您确定吗?七层与四层享受的是完全不同的待遇。”
白玫瑰漫不经心地用骷髅头手杖点了点地面。
“那就开两间,一间四楼一间七楼。”
也许是难得听到这种要求,二号前台面色有些犹豫,许久才紧张道:“您的这个要求我们需向经理请示后才能处理,请您稍等一下。”
白玫瑰蹙眉,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嗯。”
说着要向经理请示的前台既没有拨电话,也没有发消息,而是钻进了工作台底下。
三四分钟后,她才再次从工作台底下钻出。
二号前台对白玫瑰微笑道:“白玫瑰小姐,由于最近本酒店空房较多,我们可以破例为您开两间不同楼层的房间,分别是0407与0704,请问您现在想先去哪间房呢?”
“去四楼的,七楼的记得每天打扫干净。”
说完,白玫瑰斜睨了眼自己旁边戳眼珠戳得不亦乐乎的一号前台:“你还要玩多久?”
“对、对不起!”
被声音惊醒的女生连忙地收回手,似是感到害怕,头深深低着。
白玫瑰抬起手杖敲了下她的小腿:“抬头。”
“对不起。”对方再次道歉,头却不曾抬起。
工作台那边的二号前台发觉气氛凝固,赶紧出声去呼唤同伴:“一号?一号!你怎么了?快抬头!不要惹客人生气!”
白玫瑰直接伸手捏住女生下巴强制抬起,见对方瞳孔涣散,冷笑道:“真是不知死活。”
二号前台脸都白了。
她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出声。
一号前台宛如被吓到了般,嘴巴微张,神色呆滞。
“算了,我累了,带我去四楼。”白玫瑰与一号前台对视几秒后,放开钳制住她的手,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边的二号前台快步走出工作台,把摇摇欲坠的一号扶住:“请您往右边走,那里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引路的服务员。”
白玫瑰转身朝右边走去,手杖时不时在瓷砖上点出清脆的敲击声。
身后的二号前台将一号前台扶回工作台。
“你刚刚是怎么了?要不是白玫瑰小姐脾气好,你今天又得死一次。”二号前台眉头紧锁道。
一号前台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她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位置,喃喃:“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无意中看了眼而已,那只蓝色眼珠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她当时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去碰碰它!
再回过神时,手指已经落在眼珠上,她想要抽回,身体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意识越来越模糊,整个人如同坠进深渊。
“什么眼珠?”
二号前台疑惑地看着同伴,说出的话让对方脸色愈发苍白。
“就是白玫瑰小姐背着的棺材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眼珠啊!”一号前台从座位上猛然站起,她手足无措地形容道,“你难道没看见吗?”
“你是说那些五颜六色的玻璃球吗?”
二号前台笑了笑:“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它们是眼珠呢?明明一点也不像。”
伴随这句话,一号前台瞳孔又变得涣散。
“玻璃球……它们是玻璃球吗?”
她恍惚地重复道:“它们是玻璃球吗?”
“对啊,它们不是眼珠,只是一堆五颜六色毫无威胁的玻璃球罢了。”二号前台微笑着回应。
少顷,眼神清明的一号前台露出与同伴近乎完全相同的笑容。
“对,它们不是眼珠,只是玻璃球。”
无面酒店大厅再次恢复平静。
那边按照前台的话向右走的白玫瑰果然在不久后遇到了接待她的服务员。
面前的服务员戴着蓝色口罩,个子很高。
“您好,我是0615,请问您怎么称呼?”
0615的声线清冽悦耳,态度却称得上冷漠。
“白玫瑰。”
白玫瑰好像不太喜欢这位0615,飞速说出自己名字后,就催促道:“赶紧带我去四楼。”
“好,我带你去。”
0615的态度突然缓和下来,短短一句话说得极温柔。
白玫瑰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手指紧紧抓住手杖。
两人在等电梯时,0615侧头想说什么。
却被一个轻佻的声音打断:“呦?你们无面人不是向来讨厌有脸的东西吗?这位怎么披了张这么美丽的皮?哪抢、哦不,哪买的?”
白玫瑰头也不回,只默默盯着电梯门。
轻佻声音的主人慢悠悠走到二人旁边,嘴角挂着暧昧笑容,他伸出手。
“让我仔细看看这张皮……”
“请您自重。”
0615抓住了男人的手腕,看似随意,实则手上用了死劲。
“请您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