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想什么?吃饭了。”
夏不冬的声音将正在脑海中和五八扯皮的卫左叫了回来。
他下意识抬头,然后就对上好几双眼睛。
被目光压迫到的卫左有一瞬间产生了要不他还是和五八有血缘关系吧,这样自己就能变身系统火速逃离这个地方的想法。
一碗冒着热气、颜色血红的汤放在卫左面前。
“有点烫,吃完饭再喝。”谢难南拍了下卫左想去端汤的手,“对了,我做的酸甜口。”
卫左盯着那碗汤,疑惑地问五八:“他刚刚是怎么做出这碗汤的?为什么还能做出口味?”
一直在监测厨房那边的五八含糊道:“就平常煮汤那样煮的啊,你把这颗心脏当成西红柿什么的就行了。”
它可不想告诉卫左谢难南在厨房里切心脏时那副活像是在切仇人的样子有多可怕。
忽然,五八意识到什么,陷入沉默。
谢难南处理的那颗心脏不是普通心脏,它是npc红老板的心脏。
通常来说普通人是无法切动那颗心脏的,也不知道怎么料理它,因此五八在谢难南拿走那颗心脏时并没有让卫左阻止他。
但现在这人不但把心脏切成片了,还熟练地用现实世界的调味品将其做成了一碗汤。
他甚至连npc心脏哪些部分不能吃都知道。
“左子。”
“怎么了?”
“要不咱重新找五个正常人做朋友吧。”
五八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逃生游戏没降临前我还不觉得他们这么有病,现在真是一个挨一个暴露。”
卫左低着头吃饭,没有回应它。
他们寝室除了他以外都有病这事卫左从和这些人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了。
都不说拿他当女儿看待的夏不冬,就说何文。
四年半前,大学里刚认识何文的第一天,卫左就肯定了对方有病这件事,正常人怎么可能有那种阴沉病态中夹杂着几丝暴戾疯狂的气质。
更别说何文之后居然还动用家里势力把卫左调查得一清二楚。
好在五八早就为卫左遮掩了过去,也不怕他查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何文不调查其他室友,就调查卫左一个人。
五八就觉得这人有问题了,所以没有让卫左主动去和对方结交,
只是何文看起来是个疯批,却热衷于和别人成为朋友,几次三番主动想要和卫左结交。
被卫左不动声色地拒绝也丝毫没有气馁。
他们关系逐渐变好还是因为有次卫左被持刀的跟踪狂盯上,刚买完东西准备回宿舍的何文恰巧就在附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持刀跟踪狂刺激到了他还是说他真就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
卫左还在和五八商量待会怎么毁尸灭迹,何文突然就拎起才买的棒球棍冲过来把跟踪狂砸了。
不但砸了,还把人砸得满脸是血,浑身骨折。
眼见何文就要把人打死了,卫左无可奈何下只能用板砖把人敲晕过去。
结果谁知道何文醒来后竟记忆错乱,把自己和卫左的相识经历彻底颠倒了过来。
从此自打与舍友们认识开始就走沉默寡言脾气温和人设的卫左成了何文眼中的阴郁疯批,随时有可能上法制频道那种。
问题他自己还不走卫左的人设。
他自己走的是阳光热情开朗大男孩人设。
卫左发现这件事的那天沉默了很久,他就说为什么寝室里的人总是若有若无地劝自己要做一个友善温和遵纪守法的人。
原来都是何文这个瞎安人设的二货在捣鬼。
可惜因卫左发现的太迟,其他四人已经在何文洗脑下对那个傻逼人设深信不疑。
夏不冬更是坚定认为卫左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那些见他长得好看而跟踪他的变态。
自认生性温和只是偶尔比较孤僻的卫左:……
如果不是那时他和何文关系还行,他恨不得把对方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然而最后他的第一个朋友还是何文。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卫左在离学校不远的小巷子里替何文打完架后顺带把身中两刀奄奄一息的何文捡去了医院。
卫左本来想的是正好还了那次跟踪狂的恩情。
没想到何文又一次记忆错乱。
他不是以为自己是替卫左打架才受了重伤。
他以为卫左受了重伤。
哪怕面前人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反倒是他自己身上缠满绷带,下床都困难。
卫左面无表情地盯着嘴里念叨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的何文。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五八在他脑海中干巴巴地说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对这小子记忆动过手脚,这人好像心理上有什么疾病,要不你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最后卫左没有带何文去看心理医生,他和何文成了对方期待已久的朋友。
五八没弄懂他是怎么想的,但看到自己的宿主交到朋友了,还是挺开心。
不过卫左其实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他只是觉得何文那样子看起来挺可怜,有点像自己没遇到五八以前养的一只小黑狗。
卫左是以少年模样身穿到这个世界的。
一无所知,一无所有。
那张漂亮的脸带来了很多麻烦,好在有个善良的女人收养了少年,她很年轻,脸上却满是丑陋的烧伤痕迹。
女人没有问少年的来历,也从来不会好奇为什么他会对这个世界表现得一无所知。
她给少年取名卫左。
她说卫左今年十五岁,生日是6月9日。
女人就像是拼命燃烧自己的蜡烛,将自己所有的知识与经验都教给了卫左。
后来女人自杀了。
再后来女人的亲戚们找上门,把他们口中的骗子赶了出去。
卫左没有反抗,带着女人以前每个星期都会给他的零花钱和一条破旧的项链离开了那个安静到可怕的房子。
卫左租了间很小的房子独自生活。
有时候他会去看看女人很喜欢的一片湖。
恰巧有天回来路上大雨倾盆,有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小黑狗围着没打伞的他转来转去,只剩下半截的尾巴欢快地左右摇晃。
都在淋雨,分不清谁更可怜一点。
十七岁的卫左在原地站了很久,没有低头看它一眼。
卫左不喜欢养宠物也从来没有养过宠物。
但他最后还是弯腰把小黑狗抱在怀里,小黑狗傻乎乎地用爪子扒住卫左手臂,就像是一个非传统意义上的拥抱。
两个湿淋淋的家伙回到了那间空荡荡的房子。
小黑狗很活泼,却又格外懂事。
被清洗干净后就乖乖蹲在床边盯着床上躺着的少年,尾巴摇来晃去,一双狗狗眼漆黑透亮。
卫左翻身坐起来面无表情地和它对视。
少年在心中冷静又理智地说:“这条狗不知道在外面流浪了多久,只是简单洗了个澡肯定洗不掉寄生虫之类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它上床。”
小黑狗开心地看着他,“汪”了一声。
最后小黑狗还是如愿以偿和它的新主人睡在了同一个被窝里。
从这天起卫左开始学着怎么养狗。
日子一天天过去。
偶尔会很吵,但出租房里终于不再只有卫左自己的声音。
可惜小黑狗还没有来得及变成大黑狗,就患上了重病。
卫左拿出所有积蓄也没能治好他的小黑狗。
后来在某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冬夜,卫左像当初失去那个如母亲般爱着他的女人一样猝不及防地失去了他的小黑狗。
也和那天一样,卫左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他只是觉得这个冬天格外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