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迟来的封赏

李崇客知道他们攻破秦留，在半路上碰到押送的沙摩拓众蕃将。见这群蕃将只死了一个，对着秦留方向叹声说：

“二十三个将领逃走，活捉了二十二个。这要是皇上看见了，也不知相不相信。”

他这次一共带了一万二千人，几乎将庭州数城抽空。这次要是在西州大败，不用朝廷降罪，他也会自行了断。连番的大捷，他对能攻破西州的把握大增，给他信心之人就是何浩然。

得到的好消息还不止这些，他带着大军来到秦留城下，何浩然和众将已经在城门口。

“拜见李将军。”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他下马将何浩然扶起，再次感叹道：

“当日在朔方时，我无识人之明，与何将军错过，还好皇上将你送到陇右来。此番有将军在，定能收复西州。”

李崇客对何浩然没什么印象，其实何浩然对他同样如此。以前的朔方诸将，除自己的几个部下外，何浩然对李抱玉和岳父印象最深。

可惜李崇客不能封官，但他很会做人，将大家的功劳都挂在嘴边。

“只凭一千几百人，消灭敌军五千多人，攻破敌方两座城池。众将士此番立下如此奇功，我会将所有将士的名字记下，单独呈给大帅和皇上。特别是那些战死的弟兄不能漏掉一人，没有他们，就没有这些胜利。”

李崇客不愧是以前李抱玉手下大将，一番话将许多将领说得两眼泪汪汪。像侯刚几个将领，此次去攻西州只要不死，回来升两级应该不是问题。

他指着后面一人，对何浩然说：

“吴公公跑了好几趟路，皇上给你竹杆军的旨意，接旨吧！”

后面一个年青太监，瘦得脸上只有几两肉，急匆匆跑过来，一句多话没说开始宣旨：

“朕常在书中见到，古有赤壁周郎，以十几万打败曹军数十万大军。又闻关云长于万军中，取其敌将首级。这些事起于流传，不可尽信。

今何爱卿以一千余人，攻破四千守军瞿靖。率数百将士，于崇兴城外，大破土蕃名将论悉诺四千多兵将，焚烧敌营粮草。率数百将士深入蕃地，破土蕃猛将莫亚霍三千铁骑，斩下莫亚霍首级。此来眼前之事，朕当刻写碑文，永立于大明宫。

叶升众将士扬我大唐军威，朕心知，百姓心知。叶升守将何浩然创竹杆兵，报国之心可为天下之表，封振威副尉。吴默刚勇率直，威震边陲，封翊麾副尉。李山河骁勇悍将，忠勇可嘉，封宣节校尉。刘雄、铁手英勇过人，封御侮校尉……

众爱卿未有喘息之机，连连奋战，朕闻第一次册封圣旨之将士，未及闻详，许多将士已化为英魂，朕心悲若卿。特册遗封方平、王勇、禁卫军陪戎副尉袁世冲、贾勇……为宣义郎、宣节校尉……”

这是两份圣旨，两份都比一般的圣旨大得多。第一份是生者的封赏，第二份是死者的。李豫写得十分详细，何浩然呈上去的名单，他没有漏掉一人。

里面不但有十一个禁卫军的名单，楚大为的也加在里面。现在的楚大为和何浩然一个级别，从六品通直郎。李愿和杨金从七品下翊麾副尉，他们现存的几个允许暂时留在军中。

唯一一个和他们战斗的叶升将领贾处章，从末等升到正九品下，成为仁勇副尉。所有参加战斗的都有提升，包括未死的两个百夫长，也被封为从九品陪戎副尉。

未死的一百余个士兵，被封为百夫长至什长不等。他们虽不算是朝廷命官，但皇上封的就不一样了，无论在任何地方，哪怕闲着，每月的工资也不会少，可以说已经得到铁饭碗。

当这一长串册封念完，在场的一些将领、二十八个竹杆兵将失声痛哭。被封为陪戎副尉的百夫长付长更，跪在地上大喊：

“陶三哥、方浩兄弟，你们听到了吗？皇上没有忘记我们，我们的封赏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现存的四个禁卫兵也跪在地上痛哭，他们来的时候有十一个人，现在只剩下四个。官每人都至少升了两级，但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何浩然许久未出现的眼泪，再一次从脸上划落。他的许多竹杆兵将，是最后逃离叶升，在山脚下战斗时死的。要是当时他能不管什么朝廷规矩，火烧蕃军粮草后就带大家离开，也不会让众弟兄惨死。他心里的恨没人知道，恨自己，恨土蕃，也恨李怀光。

不说李怀光最后待他们如何，他不相信李怀光真没办法，要他是李怀光，一定会出兵攻击一路对方的围攻部队。就算不是真心要攻，起码可以将对方的部队吸引开，他们可以安全逃走。

他们的眼泪感染到许多人。马龙纯源几个地方的将领、士兵和此次册封无关，他们的故事就是现在这几个地方的缩影。皇上现在还不知道大家所有的功劳，待皇上知道后，这几个地方的将士又会剩下多少？所以这些将士也哭了。

同李崇客来的的将士，虽许多未尽哭出声，大家皆是一脸悲切。上天仿佛也听到他们的哭声，原本万里晴空，很快变成乌云密布。在他们头上，一团漆黑如墨的乌云，快要降下上天的眼泪。

……

一大群将领坐在秦留城主营中，何浩然最后才坐上去的位置被李崇客占据。还好，他坐在右首位置。他现在的官衔是从六品下，不说李崇客，有好几位的官衔都比他大。他只是实在推不过，又加之心里十分不舒服，没有拒绝李崇客的安排。

人太多营太小，他们搞得很民主，连最末等的武将都招集来，主营左右两边摆了两排。坐在最末尾的是吴垢，皇上的传旨太监。

论品级吴垢是从九品下，宫中一个太监小头目，是应该坐在这个位置。但他的身份不应该，严格来说他是个钦差。他自愿坐在最末，有何浩然的原因，也有他自己的。

自从鱼朝恩被死，众太监群龙无首。但他们不愁找不到首领，很快组织起一大批人，他们最恨的就是何浩然。有些想给鱼朝恩报仇，多数是因为何浩然看不起太监，怕他以后翅膀硬了对太监进行打压。所以新领导集团，第一要任就是对付何浩然。

吴垢也算是反何浩然太监集团的人，他跑到朔方没能完成任务，当时何浩然又失踪了，无奈回京交旨。后来皇上得到何浩然和杨金的奏本，又让他去陇右宣旨。跑了两趟，他将何浩然恨得更深。

但今天看到的场面，将他的恨意完全化解。他现在才知道，何浩然也是人，竹杆兵更是人。他们在前方抛头洒血，并不一定是为了升官。许多被皇上封的官，还未来得及听到就不在了。

这次的情况对他触动很大，上级对他们灌输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何浩然此人心智近妖，才能似神，文武无一不超然。此人永远也不可能与我们为友，他敢刺杀权倾当世的鱼朝恩，敢在朝堂之上说那番话，根本不将我们当人。此人不死，我等永无翻身之日。”

要是何浩然知道，非得飘飘然然不可。这些太监对他的评价太高了，高得已经将他妖魔化。吴垢现在知道他是人，对他生出不少同情。从今日过后，吴垢不会再有害他的想法。

见大家的心情都开始正常，李崇客开始发话：

“大军要攻西州，最近莫过于走天山县。这条路不好走，粮食运送困难不说，还有一些府县夹在中间。我们攻西州，先要带一万大军一个月的粮草才保险。唉！现在才六月，各州各府的存粮都没多少，要想凑齐那么多粮草，至少还需一个多月才行。”

侯刚第一个朝何浩然看去，他知道侯刚想说什么，朝对方点点头，侯刚兴奋地说：

“李将军，秦留现在的粮草，够一万大军大半月之用。”

“这里怎么可能有如此多的粮草，你快快说来。”

侯刚站起来，很快将事情说清楚。他们在攻沙河秦留两县时，粮草一点没有损毁。又加上缴获西州运来的粮草，足够养大军大半月。

李崇客一听大喜：“我们带有十天的粮草来，有这些粮草，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兵。”

他说完后看了眼众将，许多将领都在点头，见何浩然一脸沉思，问道：

“何将军觉得如何？任何事都可以说。”

“大帅，天山县易守难攻，我觉得不应该开大军破城。”

大家都看着何浩然，在等他下文，没想到他居然出去了。过了一会带着一个叛徒，两手空空走进来，一群将领莫名其妙，李崇客正要询问，四个士兵，抬着一张很大的桌子进来。桌子上之物，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