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不坐莲花不坐禅
在何浩然左边站出来一个较高的中年男子。男子一副文人打扮,他见过面,却不认识人家。
“心中有善,比心中有佛更让人敬仰。我大唐是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国度,什么事都可以明说。意见不合之人甚多,信与不信在乎个人,不要扯到人身攻击的地步。”
男子这话是盯着周子臣说的,对方嘴巴动了动没有反驳。有些尴尬的王缙赶忙接过话:
“允言所言甚是,意见不合而已,不要牵涉到其它。何将军也未说这世间没有佛,只是每个人的佛缘不同,有些人求佛,得不到佛祖的帮助而已。我们就不说这些了,允言是我大唐诗坛大家,不如写首诗来庆贺一番,就与佛为题如何?”
何浩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了,其他名人的字他多数不知道,诗人的字号他知道不少。允言是卢纶的字,在李杜等人去逝、韩愈白居易这些人未出世的时期,说卢纶是诗坛大家并不为过。
可能卢纶也有心将话题岔开,没有拒绝王缙的提议。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桌前,想了一会,写下一首七律:
“咏世尊释迦牟尼:
宫廷玉阙笼中鸟,富贵荣华为那般。顿悟菩提生有道,方知禅海相无颜。何需苦作天涯历,乐得清修俗世闲。广普教传留善念,青灯一盏照人间。”
此诗一出,众人纷纷叫好,元载点头说:
“此诗道尽释迦牟尼一生,舍富贵而求佛,顿悟菩提树下,光大佛教普渡众生。用典毫无痕迹。实而不虚,恰如音赋一气呵成。”
“好一句青灯一盏照人间,”王缙接道:
“佛教起源,虽不是由世尊开始,却是由他发扬光大。世尊之公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何浩然默念几遍,觉得这首诗真心不错,反正在如此短的时间他是写不出来。对卢纶这首从未读过的诗很是欣赏。他不知道,要是没有他这一番搅合,卢纶根本不会写此诗,此诗在后世也从未出现过。
大家说了一通马屁话,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再现丑。周子臣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对何浩然说:
“听说何将军前几年在汾阳郡王府,为升平公主的画提过一首诗,我现在还背得:鹅浦凉逐归鹭北,笋峰长过拱桥西。江山日晚荒台草,萧感多情未有知。不错的一首七绝,何将军对诗一道,想来如同军事,不会输与任何人。卢大人已写,我等皆不敢班门弄斧,不知将军可写一首出来我们欣赏一番?”
现在李雪韵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这个周子臣以前的恩怨不说,不知为什么,一直在找她相公的麻烦。可惜这是大唐,随意报复她不敢也不屑去做。
“当日有公主的吩咐,自是要为她的画提诗。现在可没有公主,就算有,除了皇上旨意,我相公也可以不用理会任何人。”
李雪韵现在对公主二字十分反感,不惜说出这种有些不理智的话。她说的也是事实,凭何浩然现在的身份,就算太子要他写诗也可以不用理会。
元载出言相劝:“子臣不可如此说,何将军在军事上的才能,岂是文才可比?就算偶尔留一两首诗,那也是随性之作,怎可拿出来说事?”
“元相说得是,学生鲁莽了。一两首诗,就算是何将军所写,也体现不出他的文才。”
何浩然将两个老婆止住,在这种场合与周子臣拌嘴,实在是太看得起对方了。卢纶看不惯,走到他面前真诚地说:
“将军之才用在战场上,要保家卫国,岂有时间弄这些?诗道不过是文字游戏,于国没什么大用,就算是李杜在世,也远不能与将军相比。”
要这话是他自己说的,恐怕会遭到所有人反对。由卢纶说出又不一样了,许多人心里虽不以为然,并未发声反驳。
身为当事人的何浩然心里十分感激卢纶,诗文一道是他以前最大的爱好,非常喜欢。卢纶是当今诗坛大家,不惜贬低自己,将诗道说成文字游戏,可见对他的敬重?
他走到桌着,在大家震惊的眼神中,提起放在墨架上那支笔。李雪韵浑身有些发抖,在场之人,只有舒小红对他很有信心。他的那首花魂,至今仍是舒小红最宝贵之物。
“卢大人过誉了,说实话,我对军事上的兴趣,反不如对诗文一道。只不过现在俗事缠身,没时间写这些而已。既然大家都不提笔,那我就来班门弄斧,在卢大人的诗文下留些墨。”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在军事上的兴趣,反不如对诗文一道?这是什么话?岂不是说他的诗文比军事才能更好?要是这样,只怕写出来的诗文不下于李太白杜子美?
谁也没敢出声,李雪韵兴奋得玉脸通红,拉着舒小红,两人的手微微在发抖。看着他手中之笔,轻轻沾点着墨盒。
有些可惜,沾好墨后他正要落笔,又将黑毫离开纸的上空,直直站在桌前默想。这种情况对于一个诗人来说非常正常,要是提笔就开写,绝不是一个合格的诗人。
他现在考虑得有些多:“要不要抄袭一首后人的诗词?”写佛的佳作他记得不少,要是好好写一首出来,绝不比卢纶这首差。可这样一来,对其他人还罢,对卢纶不但不公,还十分不尊重。
决定自己写一首出来,又耽搁不少时间,才将笔慢慢落下,在较厚的纸张上写下一个字:
“禅。”
很符合王缙的提议,在场之人,没一个不知道这个字的意思。他那笔普通的字直接让大家忽略掉,都想看他这首禅要如何写。
“贪欲嗔痴皆一念,贫穷富贵有因缘。若能遇事三分省,不坐莲花不坐禅。”
一首七绝诞生,让所有人陷入短暂失声。中唐时期说理讲道诗还不流行,他这首诗虽然看似无奇,却蕴含着很深的至理。
这种至理要是放在后世,根本没什么新鲜的,谁都知道贪欲嗔痴是一念所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贫穷富贵当然有原因,就算在民间,想不劳而获都是懒惰之人。一日三省出自孔子论语学而,这里的人都知道,并且一语双关。真要达到,还坐什么莲花坐什么禅?
“何将军此诗如警世之钟,奉劝那些想不劳而获、一昧求神拜神之人。”卢纶第一个赞叹:
“一诗警世,在下的诗远不及也。”
诗通俗易懂,并不精绝,但理真要胜过卢纶那首咏世尊释迦牟尼。就算是周子臣也不敢昧着良心反对。王缙在沉思,元载不知在想什么事。一个身着白衣、头发半白的壮年男子说:
“真想不到将军有如此诗才,于文于武,萧生望甘拜下风。”
何浩然不认识这个叫萧生望的男子,但李雪韵两人认识。萧生望在当世是个很有名气之人,他的父亲更为有名,叫萧颖士,世称萧夫子。连不少外国使臣也想拜其门下,可想在文坛上的地位。
李雪韵双眼泛着泪花,何浩然有什么文才,她还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相公是个非常聪明之人,军事内政上无一不精,只是爱贪杯误事。上次要不是在太子府喝多了,也不会为她们多找一个公主妹妹回来。
舒小红情不自禁来到他身边,就算是不方便抱着,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也是一种幸福。过了好一会,王缙才摇头苦笑:
“本想请何将军来,为这福寿寺添些名气。但你这首诗一出,恐怕以后信佛之人也不多了。唉!佛由心生,看来自己的心才最重要。老夫以后,怕是要好好修修自己的心了。”
在王缙旁边的渡难一脸后悔,请何浩然来也是他的主意,没想到宣传不成,倒起了一个反面作用。他那张大脸由红转白,带着几分不甘说事:
“听说何施主在上次大婚时,得到不少商贾资助,一年有数万银两,何施主用来搞什么研究奖励。医术是皇上的旨意,要研究实属正常。但什么造纸造琉璃,那些完全是何施主自己的意思,琉璃现在并未出世,新改造的纸更是不见踪影,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展示在众人面前?”
“此事我也有所听闻,”萧生望接道:
“琉璃不过是装饰之物,不提也罢。如今造的纸不易,十分昂贵。要是将军真能改造成功,让天下百姓皆能得用,这比写下万首诗文更让人敬仰。要真如此,公德胜过西方众佛。”
他看了眼两个老婆,带着笑意说:
“这两件东西快要弄出来了,如果不出意外,会在我大婚之日出现。到时候大家有时间,不妨到府上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