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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八章行路途中

深秋的落叶覆盖了石阶小径,远方山峦灰朦朦一片,让人看不清是山还是云。一片颇为衰败的花园中,点缀着一些其红如火的花,仿佛要将整座花园燃烧起来。

元载双手背负着,身体直立在石亭中,看着远方飘渺的山峦,站在花园中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整个人完全入定。远远看去,像是一幅画,一幅深秋观远图。

一个年青人从小径中走来,在石亭外停下。

“父亲,外面风大,回去休息吧!”

过了好一会元载才转过身来,坐在石亭凳上看着年青人:

“昌儿,何浩然离京两天了吧?”

“父亲在担心哥哥?”元应昌坐在他旁边:

“孩儿也想过,已经过了两天,哥哥都没有写信回来,说明那里发生之事与哥哥无关。再说蔡襄也去了,有他在,哥哥哪怕稍微有些小错,想来他也能保全。”

元载今日的反应奇慢,又过了半晌才开口:

“你哥哥的脾气不像你,他有什么事都不喜欢对人说。身为儋州蕃俘营的功曹参军,发生那样的事,他的责任仅小于赵岳。我担心他怕担责,不肯书信回来。”

元应昌有些不以为然:“就算是哥哥有些责任,主要责任在于赵岳。不过是些监管不严,我就不相信何浩然这点面子都不给。他如果拿哥哥问罪,回来还有皇上,最多不过受些责罚。父亲不用担心,元平两人不是快马去了吧?他们一定能赶在何浩然前面到达儋州的。”

“老爷,有大少爷的书信。”一道声音传来,元载父子几乎同时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朝声音处迎去。

没让他们走多远,一个半百老头十分利索跑到面前,递给元载一封书信。

见元载的手有些发抖,元应昌问:

“爹爹,哥哥写些什么?”

长辈在看信,元应昌虽然好奇,也只得忍着不去凑热闹。

“果然出事了,”元载皱着眉头:

“何浩然猜测很准,死的蕃人男女各占一半。他们在营中相会之时,商量好一起出逃。幸好你哥哥发现得早,叫来将士将他们堵住,没能逃出一人。死了二十三个士兵,其它倒没什么损失。唉!这监管不严之罪,恕儿怕是要担些。”

元应昌看完书信,和元载说的一样,没他父亲那样悲观。

“要不是哥哥,那些蕃俘可能就逃了,至少可以将功折罪。赵岳逃不了,何浩然也有责任。这次等他回来,父亲可以参他一本。王子犯法也要与民同罪,他再有什么功劳,皇上也必须要给大家一个交待。”

……

蔡襄脸面泛白,衣衫上还能见到一些水渍。紧挨在他旁边是个壮实男子,一身肌肉鼓起,看起来比将军还要凶悍几分。

男子没什么事,一脸担心看着他,轻声说:

“老爷,我们何苦要这样赶路?不如让他们先行。就算告到皇上那里,这哪是赶路,分明是想折磨老爷,绝不会受到皇上责罚。”

“你懂什么,我哪里是怕什么责罚。”蔡襄嘴巴一张,又差点将肚里的水倒出,好一会才灌回去。

“要不是那里有元恕在,我哪会如此奔波?离京之前元相交待我一些事,哪怕再苦些也得跟上何浩然,绝不能让他先到。”

这个男子叫蔡刚,是他的家奴,从小就被他培养,身手十分了得,忠心方面更是不说,像这样的私秘话也不隐瞒。

蔡刚掀起车帘看了一会外面,在前方数丈,三骑奔得甚是喜欢,官道上可谓一路绝尘,他们一直在尘土中前程,怒冲冲说:

“老爷,前方不远就是余林县。要是你担心他们先到,不如我买匹马先行,绝对能赶到他们前面。老爷有什么吩咐,我到了后给那元恕说就是,让他先准备好。”

蔡襄眼睛一亮,这几天一直像是在病中,脑袋也有些不太灵光,点点头:

“好,你先行一步。记住,少在人前露脸,被何浩然知道总会有些麻烦。”

何浩然三人先一步进入一家酒馆,酒菜点好快要下嘴时,蔡襄才在两个禁卫的馋扶下进来。看了眼他们,坐到另一桌怒喊一声:

“人呢?快给我上菜。”

铁手和刘雄笑了笑,轻声对何浩然说:

“将军,那蔡刚不见了。”

“一条小鱼而已,翻不起大浪。”何浩然对蔡襄十分不爽,对方简直是他的反面人物,一直给他过不去。这次一路急赶路,并不是有心折磨蔡襄,他知道有元恕在,元载不会坐视不理。怕他们在儋州搞出更大的娄子,到时候不好收拾。试探性问:

“蔡大人,我看你脸色不佳,是不是病了?不如由我先行,你在这里休养几日如何?你放心,我绝不会回去告黑状。”

休息了一会,蔡襄看起来好了些。看了眼四周,这间酒楼的生意一般,坐了七八桌。楼上还有层,他想了想,突然像发神经似的高声说:

“何浩然,你身为当朝驸马,在陇右几个地方打了不少胜仗,百姓视你为英雄。却用如此手段来报复本官,简直是可耻。”

大堂中除他们外还有六桌,只有两桌人无动于衷。另外四桌几乎同时停止双手,转过头朝何浩然看去。

他心里正道不好,两个商人模样之人走过来朝他跪下。一个圆脸无须的中年男子极为恭敬地问:

“尊驾可是陇右何将军?”

这些人出于对他的尊重,不喜欢叫他驸马,连官职也是以前的。他赶忙起身将两人扶起来:

“我正是何浩然,两位快快请起,有什么话坐下说。”

“太好了,果然是何将军,”男子的话刚说完,从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声,一群人急冲冲跑过来,全部朝他跪下:

“余林县众商人拜见何将军。”

“大家快快请起,”他的头有点发晕,恨恨朝蔡襄瞪了一眼。此时的蔡襄带着笑意,正在端起一碗汤慢慢品尝。

“大家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特别之事,”一个灰发老者颤声说:

“将军为我们争取到平等身份,使我等商人也能像士农那样科举从政,此恩此德我等万死难以报答。我等本想去京城谢恩,听说将军当时大婚时就发过话,不让人去明镜庄打扰。今日路过我余林,定要小住几日,让我等尽尽地主之谊。”

他还未开口,中年掌柜也跑过来,连柜台也不守了。

“余老说得是,我们不敢去京城打扰,路过这里怎么也要留几日。如果就这样放将军离开,以后我余林商人恐怕再难立于世。”

现在他的脑袋不但晕,还有些痛。蔡襄明摆着就是想他耽搁时间,用这种很简单的手段留他。他虽派李山河先一步去了,出那么大的事,自己不在有些不放心。

“诸位好意我心领了,此次我出京是奉旨办事,万万耽搁不得。这样吧!我们就在这里凑一桌,大家吃顿饭聊聊,不至于耽搁时间,我也能感受到大家的好意。”

奉旨办事出来吃喝的多得很,还好大家知道他不是那种人。边上一个壮年男子说:

“将军可是为了长界岭蕃俘暴乱之事?”

这里离崖州不远,一些人知道很正常。他听得心里有些发慌,看了眼蔡襄那边,对掌柜说:

“我们在上面层去再慢慢谈,这样也少些人打扰。”

掌柜应了一声,刚跑到二楼楼口就开喊:

“今日我快哉酒楼有事,实在对不起大家。请大家下次再来,这顿饭我请了。”

一大群人拥着何浩然朝二楼走去,掌柜见蔡襄未动,他们刚才的谈话大家都听到,窜到快登楼的何浩然旁边问:

“那位大人要不要?”

“他不用了,身染重病,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就在下面呆着吧!”

众人上去后,下面并不冷静,渐渐来了不少人,不过许多被堵在酒楼外,有资格的才能进来。

一楼内十分冷清,像接待大老爷似的将整座楼清场。只有蔡襄和两个禁卫三人,蔡襄看了眼楼梯口,酸酸说道:

“哼!谁稀罕与那些土贱商同桌?我倒要看看,你不呆个几日如何脱身。”

这次出来,原本他要带些官兵,被何浩然以劳民伤财为由拒绝。没办法,只好向李豫要了两个武艺不错的禁卫保护。还好这里的掌柜不敢过分得罪他,派一个年青伙计在一旁侍候。

没有人打扰,三人这顿饭吃得很慢,在快吃完时,外面一道声喊:

“余林钟知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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