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兵降将不降

因为要攻何浩然，留在沙原府的只有三千人。这三千人只有一千才是正规军，其他全是山贼。

一个背有些驼、脸色灰青的半百老将坐在大营主将位置，左右各坐了一个将领。若大的主营空荡荡，虽是夏天，让主位上的老将感觉有些发冷，看了眼主营四周说：

“沙原府这座主营太过阴暗，对军中将士不太吉利。待王将军得胜后，可以建议这里的守将做一番修改。”

下方两个听众对望一眼，惊讶的脸色很快消失，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抢到发言权：

“侯将军说得是，成德众将士没来之前，我们就商量过，准备将这里重新装修一下。若是末将有幸能为沙州长官，定将这里铲了重建。”

“马三，你要能当沙原府长官，我岂不能当沧州大帅了？”另一个长得很高，只是有些瘦的男子说完。叫马三的男子起身就要大骂，传来一道不高兴的声音：

“好了好了，一天听你们吵几次，听都听烦了。”

老将军叫侯林庆，在成德为将时王武俊还个是兵。干了这么多年，仅是个下五品将领。他军事武艺皆不出众，但他有个特长，十分细心，擅长搞后勤，所以被王武俊留在后方。他手下的将领虽有七八个，全是些当家，只有常盛才是正规武将。

他几句不愉快的话说出，大家都没了语言。没过一会，一个壮实的年青将领飞一般闯进来：

“侯将军，外面、外面有大群贼兵。”

侯林庆眉头一皱，他以为真是些山贼兵来找死：

“什么贼兵？是哪座山头的？”

这个年青将领是地地道道的山贼出生，在贼窝里出生的。可能平时说贼说习惯了，又急没将话说清楚。被这一问终于缓过气来：

“常将军叫你快去，对方是卫州军，由铁手刘雄和两个年青将领带队，全骑着马，听常将军说有大半是神甲军。”

和两个当家手下一样，侯林庆脸色突然转白，差点没吓晕过去：

“你说什么？你他妈的给我说清楚。”

人家第二次说得够清楚的了，此时年青将领在惊惧中脾气好，原封不动又将刚才的话说出来。这下他听懂了，像是在说梦话：

“卫州神甲军，怎么可能？”

外面非常热闹，至少两千人，还有些陆续朝城楼上赶来。城外有三千将士，阵已经列好。前方是一千七百个手持弓弩的神甲军，在阳光的照应下，明晃晃的盔甲十分刺眼。后面是一千一百个手拿刀枪的普通兵。再后面有三千匹马，还有一百余管理马匹的士兵。

年青将领说得没错，最前方有四个将领，中间两个是铁手和刘雄，在他们左右是两个年青人，徐卫和徐双全。

何浩然不好让徐家三人都在前线，让徐示陪徐谏去了卫州，只留两人孙辈。他没好意思考徐卫两兄弟的本事，三千卫州军，其中还有一千七百个神甲军，攻三千个大半是山贼的城。纯粹是看在徐谏的面子上，让他们来混军功。

两兄弟不这样想，到城下后更为激动。他们空有一身本事，以前只能在药铺当护卫？如今能带兵来攻城，带的还有许多神甲军，心里的激动可想而知。虽然两兄弟不是主将，并不影响到他们的心情。

见城中主事的人来到，徐卫大着胆走到离城七十米左右的距离。这个距离是一些武将弓箭的有效范围，当然射不射得到他是另外回事。

“侯林庆，一炷香的时间开城投降，否则不接受任何俘虏，一律杀无赦。”

侯林庆他们根本不认识，来源于情报。他的话不是空喊，真有一个神甲军点燃一根香，正对着城门插在地上。

一个成德百夫长按耐不住送上来的大鱼，手中长弓突然满弦，一箭朝徐卫射去。

后面的铁手是此道高高手，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这一箭他很清楚，快得仿佛未受到距离的影响，说明对方的劲头非常大。看射来的角度，要是徐卫避不过，应该能射中他的眉心。

徐卫没避过，他双眼眯成半条线，待一点黑星快临近他的面门时，右手突然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手中握住一支毫无损坏的箭羽。

露这一手不但将城楼上的众人震住，后面的士兵士气大振，许多人齐声震出：

“好。”

铁手刘雄也满意点头，只看这一手，对方的实力就不在李山河之下，就算李山河也不能空手接住这一箭。

侯林庆早就被吓得一脸惨白，开始他并不相信神甲军会来。真要是何浩然有准备，神甲军应该用在王武俊身上，哪会想到对方如此看得起他。神甲军不说，铁手加刘雄，还来了个如此利害的年青人？

毕竟是员老将，很快恢复说话能力：

“神甲军又如何？神甲军也怕滚石落木。我城中有数千人，还怕你这点人马攻城，不怕死尽管来。”

徐卫脑袋没哥哥徐双全够用，朝后面的徐双全看去。来的时候何浩然给铁手两人说过，试试他们的本事。所以两人没动，示意徐双全去表演。

徐双全走到兄弟身边：“香已经烧了五分之一，你城内有几千兵将，等会就有几千具尸体。郡王曾说过，无论是成德军也好，山贼也罢，都是我大唐人。叫攻城时给你们一次机会，要不然岂会点这支香？”

城中三千兵将基本上到齐，他们站的位置有些微妙，七个将领在侯林庆右边，左边只有常盛一人。常盛看了眼，也悄悄从侯林庆后方溜到七个将领身边，刚好组成一桌。

可能是常盛给他们带来勇气，刚才在主营中的马三吞下口水，对侯林庆说：

“侯将军，他们势大、不如我们、我们……”

“住嘴，”侯林庆狠狠瞪了马三一眼。不是侯林庆勇敢，他也想投降，只是一家老小全在成德，要是挂掉还好，还有些抚恤，投降一家人绝对会跟着遭殃，抽出宝剑一挥：

“大军听我号令，准备战斗。”

侯林庆一声大喊，徐双全见上面积极的没多少人。许多人朝后面退，一些士兵陆续补上。八个将领没一个动，全都看着侯林庆。

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再次喊道：

“城中兄弟听着，我知道你们中多数都是沧州或魏博其它州人。李惟岳谋反，并不关你们什么事。你们投靠反贼，想来家人还在这里吧？你们可知道家人的下场？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凡投反贼者一律视同反贼，家人必诛，九族受连。”

这些道理山贼中也有不少人知道，知道是一回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听到又是一回事。以前知道，并没有将刀架在脖子上，现在不一样了。一个满脸红豆的壮年男子将手中大斧一扔：

“老子不干了，老子不像你们那样，家人都在成德，我家人全在德州。死一个能保全家，这笔买卖做得。”

“我也不干了，我的家人在沧州。”

“不干了，要打让他们成德军自己去打。”

侯林庆转过头被定住，张大嘴巴一字说不出来，他惊呆了。三千兵将有两千双手空空，全都扔下武器。除一千成德兵，只有一人手拿武器，马上手拿武器这个也不可靠，一步步向他走来：

“常盛，你要干什么？”他的几个亲卫反应快，抢在他面前武器对准常盛。常盛指着那些扔掉武器退在后面的人：

“侯将军你看到了吗？城中三千个兄弟，有两千不干了，你还拿什么守城？这一千个虽是成德兵，也是你的部下，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这位将军说得不错，洛阳郡王率朝廷兵马，为我大唐收复江山。李惟岳逆天而行，早晚都会兵败，你们何苦还要执迷不悟？”

常盛本来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先是弃城而去想到成德投靠李惟岳。后来又碰到赵老二等山贼，又想当土皇帝，回来占领沙原府。李惟岳来到这里许了一堆好处，一声不响投靠对方。现在何浩然势大，又想捞些功劳投靠他。

他一直没说话，就是在心里想怎么说，说的这些话很经典，听得一千个成德兵的士气全无。

侯林庆呆了很久，呆得常盛心下大急，因为下面的香已经没冒烟了。还好几个将领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刚才徐卫的话不算数。

“铁将军，我可以开城，不过我有个条件。”

四个将领大喜，他们在途中也商量过招降，但侯林庆是成德一员老将，这种人很难劝降。所以商量最多的还是攻城，这个阵型是他们四人多次磋商出来的。

“侯将军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家郡王连外蕃之人也招纳，更何况是我大唐将士。”

侯林庆指了指守在城边的士兵：“他们是成德人，当然要回成德去。我如果开城放弃抵抗，能不能放他们回去？”

“不能，”铁手回答很干脆。他怕是前脚放人，后脚人家就去找王武俊，又给对方增加一千兵马：

“我答应你，会将他们当成俘虏。将军说过，我大唐这些俘虏，它日平定内乱后，会送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

侯林庆紧闭双眼又耽搁他们一点时间，眼未睁开，声音喊出：

“开城受俘。”

城楼上两千山贼比迎大当家还急，全都朝城下跑去。当城门打开后，仍立在原地的侯林庆提起宝剑，朝他咽喉抹去。